看到这样的一幕景象,陆明珠不由自主地攥紧手。
“我在。”谢君烧和她十指交握,自然感受到她心潮起伏而引起的动作, “我们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即使救灾,也要确定有灾。
否则,无缘无故地捐粮,内地只会以为他们居心回测,说不定会产生其他的想法。这时候比较合适。
来得太早,没灾,来得太晚,危险。
进入中原后,路过的城镇地区倒还好,人人欢声笑语,脸上不见一丝阴霾,可见报纸上的产量也让他们觉得未来丰衣足食,不必再节衣缩食,走入乡村后则截然不同。
一眼望去,全是黄土,秋阳高照,漫天飞尘。
保镖们带着相机,把这幅景象拍下来。
陆明珠咬牙道: "前头有个村落,咱们过去看看情况。"这里是章朔所说灾情出现最早的地方。
即使他们尽量打扮得朴素,未曾佩戴任何奢华首饰,但一行二十余人,衣衫整洁,都没有补丁,尤其是陆明珠和谢君烧相貌气质极其出色,显然不是普通人模样,还没靠近村子中心那一排比较显眼的红砖青瓦建筑物,就有人从旁边一间茅檐草舍中冲出来。
是个看起来像六十岁的老年妇女,雪白的头发挽着一个圆髻在脑后,穿着打补丁的黑色斜襟大褂子和黑色裤子,绑着腿。
她不瘦,看起来很胖,眼睛几乎挤成一条缝。
但是,陆明珠知道她得了浮肿病。
饥饿的时候,骨瘦如柴不可怕,可怕的是浮肿,这是极度营养不良的表现。
老妇没有给保镖拦着的机会,她没有靠近陆明珠和谢君巉,而是远远地跪下磕头,砰砰直响,"领导啊,你们是上面来的领导吧?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救救他!他快死了,快饿死了。不不不,你们帮忙,帮忙把他给他亲爹送去,他亲爹是团长,是干部,城里人吃成品粮,找到他亲爹,他一定能活下去。"
"等等,什么干部?”陆明珠伸手扶起她,声音柔和, "您别磕头,您跟我说清楚,这里是怎么回事?您儿子是怎么回事?"
“他亲爹真是干部,大干部,城里的。”老妇急得很, "你们先救他行不行?"
“行。”陆明珠
道。
说话之间,谢君烧示意两个保镖进屋,见屋里没有危险性,其中一个保镖过去给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灌入盐糖水。
盐糖水是他们从旅馆出来时特地带上的。
一人一个军用水壶,水壶里装着盐糖水,必要时刻可以救人命,比食物更有用,还不容易惹来麻烦。
他们还开了车,一辆在花城购买的解放牌。这少年身上有伤,保镖闻到了血腥味。
听到屋里传来儿子低低地唤了一声娘,老妇心神一松,整个人反而起不来,坐在地上抹眼泪,“我前头的丈夫王保国是个当兵的,我刚进门他就被抓了壮丁,多年没有音讯,都以为他死在外头了,我也打算守一辈子寡,谁知后来他抱着一个男婴回来说是他在外面生的,就是我现在的儿子小丁。小丁的娘生下他后就没了,王保国受伤致残,退了下来,有个不错的工作。我没有孩子,就把这孩子当亲生的养。养了几年,老王突然要过继他兄弟的儿子,说那个和他有血脉之亲,我才知小丁不是亲生的,是他战友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就把自己儿子送给他做儿子。"
听到这段故事,陆明珠觉得好耳熟啊。
这不就是陆长生跟她说的脑子有病的一对战友吗?
一个敢送,一个敢接。
明明乱世中有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想收养几个就能收养几个,并不是人人都是白眼狼,若是他们知道感恩,自然不会养不熟。
陆明珠拿装着盐糖水的军用水壶递给她, "您先喝几口再说。"老妇也是渴极了,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
喝下肚后,她砸吧嘴,才发现味道又甜又咸,不好喝,但比白水有滋味,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过了一会,觉得身上有一点点力气了,老妇决定让小丁投奔亲生父母,就摇摇晃晃地起来, "你们进来说吧,外面太阳晒得慌。今年的太阳真是离谱,往年这会儿都快入冬该穿棉衣了,今年却热得很,不见一点雨。"
谢君巉陪陆明珠走进这间小小的茅檐草舍。
两扇破旧的木头门,门楣很低,谢君巉都得弯腰才能进去。仅有的一扇窗户很小,屋里光线昏暗。
泥巴墙,茅草顶,非常简陋。
里面可以说是家徒四壁,就一张桌子、四个小凳子
和两张床,床头各有一个大木箱,一个少年躺在靠西边墙的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瞧着有气无力,看见老妇进来,眼里才闪过一丝微光,
"娘。"
"小丁,你别说话,好好养伤,省点力气。"老妇擦了把眼泪,给谢君嶙和陆明珠搬凳子,伸袖子抹了下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