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家财产不够赔偿数额,为了脱罪,娘家陪嫁的十里红妆和父母离开上海时给的一大笔钱只能全部贴进去,携带一双年幼儿女不得不仓惶逃离上海的陆大姐登时悲从中来。
国家开始限制出境了,他们能离开,还是托了王兴财的福。
王兴财送他们上船时说他们应该感谢陆父和陆明珠所做的贡献,再加上他们娘仨确实不曾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这才对他们娘仨网开一面,仅以没收财产作为惩罚。
这一回,前前后后清算了很多和婆家一样的资本家。
陆大姐越说,哭得越厉害,没注意到一姨太和一双弟弟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还继续埋怨道:“要是我嫁给别人,何至于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水泥大王家的千金早年还不如我,可她嫁给百货大王的公子,现在一定在肚子里笑话我。”
“啪”的一声,陆长盛把跟前的茶杯摔到地上。
地上没有铺地毯,茶杯摔得粉碎。
这一举动,瞬间让陆大姐收住眼泪,不满地道:“老五,你想干嘛?”
“我想干嘛?我还想问你想干嘛呢!”陆长盛气得指着她鼻子,骂道:“你出嫁已经一十多年了,有儿有女,大儿子更是到了结婚的年纪,难道要爹妈管你一辈子?什么下人以次充好,我看就是你们自己做的,事发后推到下人头上!父亲母亲和娘给你的嫁妆不够丰厚吗?临走前给你的钱不够多吗?这么多钱不够你花?你由着他们赚这笔黑心钱?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上过学读过书,难道你不知道东北战争失守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说得就跟你们没发过国难财似的。”陆大姐撇嘴。
陆长盛闭了闭眼睛,睁开后道:“你知道个屁!”
他们发过战争财,这一点不否认,因为他们从前卖的很多物资恰好是战争所需,根据市场行情定价,乱世中物以稀为贵,他们总不能刻意降价扰乱市场成为众矢之的。
反正,自从大哥离家出走后,陆家一直做这些生意。
说赚得多吧,也没见到太多进账。
陆长盛至今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索性就不想了。
他们家唯一一次囤货居奇就是在解放前后那阵子,他们不想受制于人,和投机的资本家们一起囤积大量棉花、煤炭和粮食等物资用于自家上万佣人、工人、职员及其家庭,导致物价上涨,百姓怨声载道,即使没有对外以高价出售,落在别人眼里也成了发战争财。
但是,陆家上下绝对没发过国难财!黑心钱!
陆父很早之前就说过,他们家十分富贵,没必要做这些容易断子绝孙的事情。
陆长盛平时沉默寡言,这会儿是真气着了,大声说:“陆莹莹,你们家落到这样的地步纯粹是自作自受,把陆家的脸都丢尽了。”
“就是,就凭你们家那些破事儿,出去别说是我们陆家人。”陆长龄也觉得丢人。
康家的财势虽然不如陆家,但因经营药行,制作并售**较常见却又十分紧缺的药品,生意一直不错,就是不挣黑心钱也可以保证一世荣华富贵,可他们呢?
死有余辜。
真的是死有余辜。
陆长龄一点都不心疼死去的大外甥,指责陆大姐:“你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明知丈夫和儿子在做什么却不劝阻,你还有脸抱怨父母说他们没让你嫁个好人家,真亏你开得了口。也就是妈疼你,要是父亲在,信不信拿拐杖打断你的腿?”
双胞胎少年的事情就能让他挨一顿打,陆大姐更逃不掉。
这是遗臭万年的事情啊!
他在厅中走来走去,然后站在陆大姐面前,说道:“投奔就要有个寄人篱下的样子,别再充什么千金大小姐,出去也别说是陆家的女儿,我嫌丢人!”
“娘,你看老。”陆大姐扯着一姨太的衣袖。
一姨太头一回没纵容她,摁下对长女和对外孙外孙女的怜惜,正色道:“你弟五弟都没说错,做错了事,就要有做错事的态度。不管是我,还是老爷太太,我们都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没理由埋怨我们。”
见一姨太这么说,陆大姐马上软了下来,泪水盈盈地道:“娘,请你原谅我的口不择言,我就是太难过了。娘,你要是不管我,我们娘仨就真的无处可去了。”
还真不能不管!
一姨太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比接到陆明珠电话的时候还疼一百倍。
这回真需要贴膏药来止疼了。
她一边叫佣人给自己拿膏药,一边叫人收拾两间客房出来给他们娘仨居住。
陆大姐皱眉道:“为什么让我们住客房?”
客房的大小、规格向来不如主人房。
一姨太直接说:“这栋别墅有我的房间,有你祖母的房间,有你两个兄弟和媳妇的房间,还有他们孩子的房间,你算算得去多少间房?你们不住客房想住哪里?佣人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