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真帝赶来荣郡王府时,只晚了一刻钟。
“陛下,郡王殿下已经走了……”
守在堂外的郡王府管事行礼之际,哑声禀道。
昭真帝脚下一顿,看向内室方向。
很快,敬容长公主和玉风郡主也赶了过来。
荣郡王患病非是一朝一夕之事,今日待许明时和吴然察觉到异样时,不安之下,首先想到的便是往自家传信。
待东阳王等人到来之后,心中真正有了分辨,适才使人往各处传信。
宫中与各府得了消息,皆是立即赶来。
却仍是迟了一步。
几人来至榻边,只见孩子的“睡颜”很是安宁。
夜色愈浓,四下渐渐响起了压抑的抽泣声。
……
七日之后,便是荣郡王下葬之日。
有昭真帝的旨意在,各部自不敢有丝毫怠慢,一应丧仪规制皆无任何削减。
许明时和吴然寻来了许多兵书与集市上淘来的小玩意儿,放入了男孩子的陪葬物中。
送葬当日,二人也一路跟随到陵地。
诸多后事皆已办妥,郡王府外的吊丧之物也渐渐被撤去。
许明时却仍旧未能回神一般,为此很是消沉寡言了一段时日。
许明意看在眼中,于一日午后去寻了他说话。
她知道,起初明时随她前往郡王府,对荣郡王尚且只是同情怜悯——
可日渐相处之下,那样好的一个孩子,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明时和阿章,都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选择了陪伴,便等同是选择了要亲自送那个孩子、他们的好友离开。
离开的人已经走了,送别的人却仍然需要一段不短的时日来慢慢疗愈。
但她相信——
“总有一天还会再见的。”她轻声说道。
“真的吗?”
迎着小少年的视线,许明意肯定地点头:“真的。”
她如今深信着轮回之说。
她的经历,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既有如此之深的心灵羁绊,想必总还会重逢的。
只是或十年,数十年,百年,改了身份,改了样貌,改了所有往昔的一切痕迹,但有朝一日,总会在某处相见。
许明时便也点头:“我相信。”
男孩子看向窗外的一丛竹林。
新发的竹叶青嫩,竹根处有笋尖破土而生。
一场雨落,青笋飞快地生长着,于日光雨露之下日渐笔直舒展。
竹叶密密,而又渐疏。
绿到浓时,在一阵阵秋风中摇着摇着,不知何日便染上了层淡淡青黄。
一晃又至中秋之际。
这一日,昭真帝微服出宫,虽自称是偷得半日清闲,然坐在东阳王府的外书房中,所谈也无不皆是朝堂与天下各方政事。
许明意在旁静静听着自家祖父和昭真帝的谈话。
二人商谈政事,无分大小,从来不曾避开过她。
这大半年的光景之下,她听了许多,看了许多,也写了许多,学了许多。
渐渐地,便也会试着发表一些自己的拙见。
她未曾有一日真正闲下来过,正如远在朵甘之地的吴恙。
他们都在往前走着,学着,磨砺着。
一轮金色秋阳渐渐西坠,天边晚霞金红交错着,分外浓烈。
昭真帝和东阳王在庭院中闲步走着,透过大开着的窗棂可见书房中的少女端坐于书案之后,手中执笔神态专注。
昭真帝眼中含着笑意,仿佛由此看到了极远的日后景象。
绯丽霞光浮动着,似有仙人挥墨,大笔勾勒出了一幅万里江山图。
“走吧,喝酒去!”东阳王笑着说道。
……
秋雨之后,许明意束起长发,换上了男子衣袍,跃上马背,带着明时,朱秀和阿珠出了趟京城。
一路经过县镇小城,走走又停停,或走访于民居街铺间,或于田垄间同农户询问田收之事,又或是去当地私塾中旁听半日。
若想做到真正心中有物,不单要听,更少不得亲眼去看。
这一日,雨后天霁,算上一算出门已有月余,想着再有半月便是祖父寿辰,姐弟二人便往回返。
路过云瑶书院之际,许明意去书院中见了蔡锦。
书院山长是她生母挚友,很是热情地邀她留住了两日。
两日后的清晨,动身回城,于午时前后回到了家中。
“姑娘,您刚走没几日,小七便送来了这封书信,说是自朵甘传来的!”
许明意沐浴更衣罢,披着半湿的发刚在梳妆桌前坐下,阿葵便将一封信笺捧到了她面前。
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