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今日后宅里起了些龃龉?”用膳时朱祐樘用一种心不在焉的口吻问起来了,张殷早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也轻描淡写地回:“是,小姑娘之间互相不服气,起了口角,还动起手来,还好及时拉住了,皮肉也不曾伤着,我把还手的乔七重罚处置了,她恐怕要告假好几日。”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她驱逐出宫了呢。”朱祐樘笑意盈盈,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
张殷也仍旧按兵不动,同样保持微笑答:“至于么?”
“这就要看太子妃的意思了,毕竟你是后宅之主啊。”朱祐樘说着给自己盛了勺珍珠藕粉,慢条斯理地吃了。
“小施惩戒就好,殿下要我拿主意的话,倒不必逐出宫去。”
“方才你说过要告假好几天,怕是伤得不轻吧?据我所知那些内侍宫女们不得不趴个几天来疗伤都是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几天也根本不够养。”
此时此刻朱祐樘的神态看起来还是一派风轻云淡,张殷弯了弯嘴角,心想我看你能崩到几时。
于是她仍旧保持笑容继续道:“当然够养,七天绝对够养,我甚至怀疑她能肥上两圈,哪个宫女能奢望自己放上七天假期?”
朱祐樘放下了碗筷。
他绷着个脸。
他终于生气了。
张殷忍住没笑。
“用这种代价换来七日告假,看来太子妃还认为很划算?”
张茵缩了缩肩膀,作为难状嗫嚅:“这……这乔七毕竟是出手伤了太子妃的亲妹呀?还是她的顶头上司呢?”
“你到底是为了执行宫规还是为了给亲妹出气,抑或是给自己找回面子你自己清楚!”
朱祐樘长眉倒竖,把碗嘭一下重重放在桌面斥道。
张殷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瞧着他,静默半晌,噗嗤一声憋不住的笑打破了这沉寂。
朱祐樘立马皱紧眉头盯住了他的太子妃,张殷捂着嘴笑得浑身颤抖,抱着肚子整个人都快弯成个虾球了。朱祐樘脸上神态阴晴不定几番明灭,猛地站起身来。于是张殷突兀地止住了笑,一瞬间有点儿慌。
朱祐樘沉默着绕过桌子,侧对张殷给她个沉默的背影,张殷心里更慌了,赶紧起了身,忐忑地小声唤:“殿下……”
“好啊你这女人!”朱祐樘突然拔高音调怒斥,“耍弄夫君很有趣是吗?”
虽然张殷还没完全消除忧虑,但乍一听这充满愤怒的控诉还是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臣妾——臣妾知错了太子爷!”张殷哭笑不得忙不迭求饶,“臣妾下回不敢了!”
“下回?我看你是一点儿不知怕!”朱祐樘怒斥着一把搂过正作势要跑的太子妃的纤纤细腰,不由分说将她摁进怀里。自从陕西太原府地震以来他许久不曾有那闲情逸致好好感受这熟悉的柔软腰身,细皮嫩肉了,一挨着身一股子野火便瞬间燃遍全身,张殷还迟钝地蹬腿辩解:“爷!饶命!我没有重罚那个乔七!真的没有!那么说只是……”
“唔……”
朱祐樘迫不及待将脸埋进太子妃白腻温暖的肩窝,当然高过喉头的扣结早被他轻车熟路的全解开了。张殷突然哑了声,外头侍候的宫女们都是懂事的,这就退到屋外,该拉上的拉上,该放下的放下,该关上的关上,只是如果里头两位特别忘情的话,就算是退到了屋外窗下也隐隐约约能听见。
反应迟钝的张茵还是被别人拉出去的,只不过作为尚仪她有自己的单独住处,不必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侍候在外。
回住处的路上,张茵的心情相当纠结。
不能简单称之为坏心情,确也绝对不是好心情。
她只是疑惑,太子殿下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一手将她提来东宫,晋位升阶,且平日里也是温言软语待之,时常惹得她心跳加速,面颊飞红,自己在东宫过的这么滋润,不全得仰赖太子照拂么?如果他想照顾她,为什么不……
不直接将自己纳入后宅呢……
而且今日姐姐与太子的对话让她属实迷惑,那个乔七看样子其实受到的惩罚是不痛不痒的,根本就算不得是吃了苦头。别的不说,光这件事让她火冒三丈,仿佛被人啪啪打了耳光,所以姐姐之前只是哄她开心?姐姐也就算了,太子殿下居然认为,殴打太子妃亲妹,顶撞上司没必要重罚?否则何必跟打马虎眼的太子妃生气呢?
他怎么会……
如果我受伤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泪光盈盈起来,那个乔七打人的势头可不是开玩笑的,一副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模样,如果她被那个贱人打伤,太子殿下还觉得……太子妃重罚是小题大做吗?
想到这里她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扑簌簌落了下来。
“张尚仪。”
冷不丁响起的冰冷嗓音把她吓了一大跳,张茵立马抬手使劲儿抹着脸上的泪循声望去。
一个脸色阴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