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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效良没有径直向南,而是带了十来名亲随一路向西南跑,往镇雄府的天蓬峒方向逃去。
他知道大势已去。
论战力,奢崇明的永宁军最强,水西军中则属自己的乌撒军为最。第一次在陆广吃了劳顺的大亏还可以说是因为轻敌大意,这次固然也有同样的原因,但能毫发无伤地把自己的一万人打到团灭,若不是亲身经历,安头领是死也不会相信的!安效良很懂得打仗,然而,守军把人放到近前马上断后路、先干掉射手同时毁长梯,最后不急不躁按部就班的开始单方面的大屠杀……这种战法安效良闻所未闻!
这还是川军、难望孙杰项背的川军啊。
守战明军有优势,问题是野战也不行。同为水西军,阿蚱怯的四千人给孙杰的一个营设伏,结局是主将阵亡加全军覆没。好吧,那一战就算还有河池狗刘超的两个营帮忙、但乌迷带了五千精锐,堵的可真是孙杰的一个营吧?结果呢?一模一样的主帅身死,全军团灭!这等骇人的战力,若是等孙杰从后面撵上来,奢大王也好、安长老也罢,谁都跑不了!自己逃回去,也不过是给明军加一颗首级功而已。
所以安效良决定从镇雄府南下乌撒——再怎么说,做了宣抚使的安其爵还是自己儿、设白也还是自己老婆,明国应该看在他们的面子上饶过自己一命吧?事已至此,保住性命要紧。
马不停蹄地跑了一整天,趁夜过了天蓬峒的三岔河口(两水交汇,下游便是赤水河),心力交瘁的一行人在道旁林边昏昏睡去,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才被一阵嘈杂惊醒。安效良几人惊坐而起,透过灌木缝隙向官道上窥探,发现外面正在过兵。偏偏安效良的坐骑被喧闹声吵得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外面的队伍里有人听到,指着树林大叫起来……
然后几人便被奔过来的兵士们围了。
再然后,被五花大绑的安效良便见到了一身戎装的设白。
洞外的光线很刺眼,只能看到堵在洞口的几个黑乎乎的人影。车勺随手在地上抓起把沙土趁势抬起胳膊遮挡阳光,另一只手已将苗刀横在胸前,同时把昏迷中的奢寅掩在身后。
洞内很暗,洞口的几人一时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双方就那么默默地僵持了片刻。车勺正准备豁出去甩出沙土去迷对方的眼睛然后奋力一搏,突然听到有人用熟悉的乡音开口问道“你是车勺头领?”
同为苗人,语言相通,然川黔几百里,距离稍远些的各寨口音还是略有不同。这时车勺也看清楚了几人的装束——竟都是蔺州老寨的衣饰。
自己人!
这三人都是蔺州的猎户,循着车勺那堆火的烟气过来,远远地便见到他。不过车勺的裹头巾还缠在奢寅臂上,外衣也脱了去,否则凭那上面的饰物花纹标识早就可以出声相认了。这里已是滴水寨的势力范围,昨日虽有一场恶仗,但几人彼时都还在大山深处谁也不知,见车勺孤身一人鬼鬼祟祟地躲藏,估计彼此是友非敌,因此便壮了胆摸过来。
见了奢寅,几个族人更加吃惊。有人随身带了解毒药,管不了是否对症了,弄醒了便给他灌下去,反正常见的毒物就是那几种,聊胜于无吧。至于断臂烫过的伤口,只带了刀伤药的猎户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都涂在草木灰盖着的创面上,把奢寅再一次折腾得死去活来。随后几人轮流抬着奢寅向东南方的大山深处躲去。
傍晚围着火堆吃烤野鼠肉时,车勺提出向西去五峰山找奢王。闻言几名猎户都是猛地一怔,彼此对视了一眼却没作声,继续埋着头啃老鼠骨头。察觉到异常,连声追问下车勺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昨日这几人本在五峰山东面约二三十里的林里下套子,突然隐隐听到嘈杂的人声,潜过去偷看,是大队的明军在向五峰山方向行军,队伍络绎不绝,少说也得有一两万人。为了避开他们又不甘心空手回家,几人这才向北跑到滴水寨的山头上来。联想起刚刚车勺说到奢王就在五峰山,那些明军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此时,五峰山的东面、南面想已被明军围得水泄不通,绝然过不去的。
“还是先回老寨吧。大王吉人天相,有祖宗神明的佑护,阿寅受了伤不能有甚闪失。老寨里都是亲人,万一……至少……”良久,一个猎手道。尽管没有说完,大家都明白话里的意思。
三人中最年长的那个摇摇头“老寨回不得。上次罗叛狗带人过来烧九凤楼那次,有汉官跟着过来,把各家人都录了册。蔺州是奢家老寨,等打完仗,他们肯定还会来。莫说罗叛狗识得阿寅,若仅是汉官拿了册子点人头也瞒不过去的。再说了,这伤一看便是刀剑伤,阿寅从小就是犟脾气,死也不会向汉官低头的,那时候一切都完了,咱们便是害了奢王。”
车勺点点头“对。老寨回不得。要不这样,你们把阿寅送去金沙,思寨主不会出卖奢家人的。我去找大王报信,那么大一座山,一个人总能找个空隙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