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秋日的风,已染上点点凉意,苏玉昭拢了拢衣襟,穿过层层黑暗,直奔栖迟院。
栖迟院里,伺候的小厮婢女,各个面露惊慌,不经意间相互对上的眼神,俱写满心慌和不安。
谁也没想到,早上还高高兴兴出门的二公子,晚上就被抬着回来,后面还跟着脸色黑沉的二老爷,不必费心去想,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听着房里疾言厉色的呵斥,与戒尺打在肉上的闷响,各个大气也不敢出。
“二姑娘?”
有小厮不经意间,瞥过院门口的位置,瞧见疾步而来的两道身影,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苏玉昭一进门,率先瞧见的,就是屋檐下站成一排的奴婢。
察觉她进来,有人立马冲过来,目露恳求道:“二姑娘,您可算是来了,快去救救我们公子吧!”
苏玉昭刚想询问,是出了什么事了,前面紧闭的房门,猛地自内打开,露出苏明远冷峻的身影。
他拉长着一张脸,脸色极为难看,愤怒而严肃,目光扫过下面,从诚惶诚恐的奴婢,到突兀出现的苏玉昭,重重的一甩袖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抬脚出了院子。
苏玉昭抿嘴不语,对方经过的时候,她身体僵硬一瞬,又慢慢松了下来。
随着苏明远的离开,栖迟院内压抑的气氛一散。
肉眼可见的,胆战心惊地奴婢们,齐齐轻舒一口气。
苏玉昭抛开脑中思绪,想起她过来的目的,脚步匆匆地进了房间。
“二哥?”就着昏黄的烛光,苏玉昭对着床上,轻轻地唤了一声。
刚刚趴到床上,闭目缓口气的人,闻言身体一僵,缓缓转过头来,待看清床前的人,脸上闪过尴尬的表情:“二妹,你,你怎么过来了?”
苏玉昭没回答他的话,而是凝视着地上断裂的戒尺,眸光冷了下来,“父亲他打你了?”
“没有,没有,是我有错在先。”苏景言抓了抓脑袋,牵动后背伤势,龇牙咧嘴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苏玉昭见他死鸭子嘴硬,有些无奈,又有些憋闷,“听下面奴婢说,二哥你是由人抬回来的,是出什么事了?可是伤到哪里了?”
苏景言身体一僵,依然把头埋在枕头里。
这让他怎么回,总不能告诉妹妹,他逛花楼被太子逮到,还差点就没命了吧?
有婢女端来绣墩,苏玉昭坐了下来,望着床上沉默以对的人,没忍住开口劝道:“即便是夫妻,大难来临时,也难免各顾各的,何况是外面的人了。”
“与其去结交,那等狐朋狗友,被他们背叛算计,不如多读两页书,修身养性,以待来日。”
“交友投分,切磨箴规,志道者少友,逐利者多俦,你以诚待人,他们却视如敝屣,不过自私自利者,若他们真把你当做至交好友,又岂会推你出来顶罪?”
“二哥,你日后,别再跟他们出去了,他们......”
“咦?”原本蔫耷耷的,无甚反应的苏景言,突然转过了头来,露出青青紫紫的脸,他奇怪地盯着苏玉昭,问道:“奇怪,二妹你是怎么知道,我被董小六推出来顶罪的?”
“我......”苏玉昭语塞,心里慌了一息,暗怪自己疏忽,一时说漏了嘴,又极快地在心里,思索着解释的措辞,反正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二哥知晓,她今日就在一旁,目睹了他们的全过程。
心里想法纷纷,实则不过短短一瞬,落在苏景言眼里,就是苏玉昭身形微顿,接着就从容不迫地说道:
“二哥你出门的早,还不知道呢,我白日的时候,去过一趟舅姥爷家。”
说到这里,她目光投过去,有些意味深长,“本来,是要叫上你一起的,可惜你院里的奴婢说,你接了同窗的邀约,已经先一步出门了。”
苏景言被她打量的这几眼,瞅的心里有些发毛,暗道,难道二妹已经听说了,他逛花楼被逮到的事?对,她肯定是知道了,刚才也是故意问他,呜!好丢人,好丢人。
到底是哪个碎嘴子,一刻也不能等的吗?!!别让我抓住你啊啊!!!
苏玉昭这话,说的很是含糊,并未明确回答,她是如何知道的。
但这样就够了,因为对方会替她,想出合适的理由。
果然,下一刻就见,二哥目光呆滞,脸上乍青乍红,片刻后,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悲愤绝望,眼神逃避躲闪,满满的心虚气短,完全不敢把目光,往她这面来一点点。
“咳!”苏玉昭轻咳一声,拿出装着白玉膏的瓷瓶,轻轻地搁到床沿,对他道:“这是白玉膏,能散淤消肿,二哥你记得用。”
苏景言扫过去一眼,心里不是不感动,但再一想到,他落得这个境地的原因,脸皮唰的一下滚烫,又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我知道了,多谢二妹妹。”
呜!这个世界已经不值得他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