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遗直知道,虞嫤难得讲了实话。
他对她,是好奇深究后的见色起意;她对他,是妥协利用后的顺势而为。
她与他,都曾受过这世上最歹毒的背叛——早已身在黑暗,心无桃园。
“正如你说,一辈子太长,我不会许诺!”
“就算你许诺,我也未必相信。”虞嫤轻笑出声,“陆翀也曾给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瞧着她那嘲讽戏谑的语气,漫不经心的鄙夷,柳遗直咬牙切齿。
“那你还问,脑子有病吧?”
“我只是想让五叔明白,你与我本就不是海誓山盟的真情,也莫要强求对方始终如一。”
她水嫩柔软的手指,摩挲着柳遗直的喉咙,在他的锁骨处轻轻打着旋,声音深情且魅惑。
“我可以是五叔的解语花,却绝对不会成为您的笼中雀。”
柳遗直想到陆翀遍体鳞伤的伤痕,再瞅一瞅她半残的身体,眼角忍不住微抽。
“你瞅一瞅自己,有解语花的样子?”
虞嫤闻言,半倚的身子如若无骨地倒在他的怀中。
原本清冷深邃的眼眸,瞬间变得含情脉脉,那僵硬的身体宛若一团棉花,说话也欲拒还迎。
“五叔,您可是喜欢阿嫤这般模样?”
她此时的模样,格外的诱人。
纯白的宛若天山雪莲,无辜的好似懵懂孩童,双颊甚至隐隐挤出几丝含羞带的怯的红晕。
柳遗直作为脂粉堆里,闯出来的常胜将军,按理说早已经习惯了虚与委蛇,可还是愣在了原地。
——她这换脸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五叔,您可以告诉我,您喜欢哪一类女子?魅惑的、清纯的、清冷的、温婉的……只要我们的合作还在,我便能假扮你的心头所好!”
“……你可真敬业!”
虞嫤像是没有听出他的嘲讽,一双手紧紧裹着他的腰肢,声音变得娇憨无比。
“生活所迫嘛!”
瞧着她这混不吝的模样,柳遗直长舒了一口浊气。
他一早便知道,虞嫤是一匹烈马,是一头孤狼,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狐狸精……
可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小觑了她,她简直和疯子一样!
柳遗直越想心里面越堵,想到那晚借酒撒泼的虞嫤,眼眸逐渐变得犀利。
“所以,那晚你一直都在装疯卖傻?”
“……没有,我真的不胜酒力!”
柳遗直冷笑不语,他若是再相信她的胡言乱语,他就一头撞到祖宗牌位上。
虞嫤担心他翻旧账,想要尽快结束这场摊牌。
“五叔,锦衣卫的人怕是快要搜过来了,我们还是早点离开为好,免得将柳承毓牵扯其中。”
“你舍不得将他牵扯其中,怎么对我就毫不留情?”
虞嫤白眼连翻,强撑着下床,步履蹒跚地走到门口,打开门与柳承毓絮语了两句。
——不一会儿,便抱着一套正红色的襦裙和胭脂箱折返回来。
她一边撕扯自己黏黏糊糊的夜行衣,一边怪异地瞥了柳遗直一眼。
“五叔,您莫不是想替我更衣换袜、画眉涂腮?”
下一刻,虞嫤便听到‘哐当’的声响,而她则继续更换衣物,眸中明显多了几分郑重。
——不知道,这次能否顺顺利利地回到柳家!
柳遗直斜倚在檐柱上,风轻云淡的眸色多了几分阴沉;一旁的柳承毓默不作声地守着,从始至终不曾多嘴。
“你做得很好,第一时间将周围的血迹抹掉,锦衣卫很难确定她的位置。”
“她是君子门的人?”
这两天,柳承毓心中已经有了隐隐的猜测,可还是不太相信。
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就和叛党有了牵扯?
柳遗直并未回答柳承毓的话,而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郑重其事地叮嘱。
“你只需要谨记,你从未见过虞嫤。”
“……好!”
两人絮语时,门板‘吱呀’一声打开,二人循声望去神色皆愣。
——只见虞嫤,一袭红衣,步履艰难地走来。
她琼鼻挺立、朱唇烈焰,锦缎似的青丝束在身后,苗条的曲线被勾勒得玲珑有致。
浓妆艳抹本为艳俗,腰肢纤细合该狐媚。
可配上她那双翦水眸时,竟然没有一眼望去的妖艳,反而带着些许莫名的尊贵。
就像是壁画里面走出来的天女,来这红尘中嬉戏。
只可惜,这天女没走两步便被疼痛折磨,脸色瞬间变得扭曲,声音颇为粗犷。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柳遗直唇角微抽,走过去将人打横抱在怀中,行至垂花门前,两人一起上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