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遗直瞬时眯眼,虞嫤亦是讶然。
她本以为,陆翀知晓了‘锦仙’这个身份,应当不会对她的夫家感兴趣才是,没有想到居然有此一问。
“不过是一负心人罢了,臣女并不想谈及!”她咬着薄唇,脸颊尴尬的像是能滴出血来,“再者说,这与陈掌监的死并无干系。”
“有没有干系,不是虞大娘子说了算,而是需要锦衣卫判断。”
见他态度坚决,虞嫤虽然表现得诚惶诚恐,却直接呈上了自己的婚书。
“他乃大同府游击将军,建炎帝十九年的武状元,原本江浙府成安县的皂吏曹子安。”
别说柳家众人惊愕的眼神,单说陆翀那瞬间变黑的脸色,虞嫤便知道,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你不是说,你夫君死了,你是寡妇吗?”
柳遗直也不管陆翀有没有看清楚婚书,直接夺过翻阅起来,看着上面明晃晃的字迹,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
他总觉得,南五道的商路、三府的税改要打水漂!
瞧着柳遗直,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虞嫤觉得莫名其妙,倒也神色平淡地给出了解释。
“是啊,他在‘阿锦’心中早就死了,在虞家的眼中也死了,我自然成了寡妇!”
这个时候,陆翀倒是比柳遗直冷静一些。
他不禁想到,两年前大同府被围困,虞家父子奉命救城,却在救城后险些搞出兵变的事情。
据说,彼时已是游击将军的虞庭,差点下手杀了刚刚立过大功的曹子安,这才整出大同府将士的哗变。
这事情锦衣卫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一个所以然来。
虞庭一口咬定,曹子安延误战机,而曹子安则觉得虞家父子抢夺他的功劳。
那个时候北虏又虎视眈眈,朝廷为了息事宁人,只得各打五十大板,算是将此事翻篇了。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威名赫赫的边军小将,杀得北虏人仰马翻的少年英才,居然会有原配发妻。
“这婚书是曹子安和阿锦的。”
“我没有被虞家找回之前,确实叫阿锦。”
陆翀和柳遗之同时皱眉,她没有被找回前,不是应该叫锦仙吗?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你什么时候嫁给的曹子安。”
“建炎十九年,初春的时候嫁给他,他入秋便中了武状元,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指挥使大人,您确定要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曹子安抛妻弃女的事情讲出来?”
“……”
陆翀被反将一军,若是别的游击将军,他其实并不在意他们的名声,可曹子安不一样。
他是建炎帝亲自提拔的爱将,是北虏除之而后快的敌人,是老百姓心目中忠肝义胆的将军……也是驸马的最佳人选。
这一瞬,陆翀有些后悔,追问她夫家的事情,不仅要将此事上报给帝王,还有可能撕开党争的口子。
“指挥使大人,您……”
见她毫不恐惧,锦仙的身份被人所知,陆翀便知道,她真会当着众人的面讲出来。
虽然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很难压得住了,可这背后的事情,也不能被传得太难堪。
——毕竟,虞嫤最后被找到的地方是青楼楚馆。
偌大的书房,此时只有三人。
全程黑脸的柳遗直、眉头紧锁的陆翀、以及浑不在意的虞嫤,谁也没有率先开口,似乎想要考验对方的耐心。
陆翀瞧着两人四平八稳的模样,眉头几乎要拧到一处,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床,可没有时间陪他们浪费时间。
“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本就是被成安县暗院,当妓子养大的女子,夫君远走、女儿早夭,我为了生存只能再回暗院。”
她似乎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唇角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意,端庄娴熟的女子瞬间变得媚态横生。
“熟料,一把火烧散了众多姐妹,而我则被卖给了藏花楼的蓉姑,成了名动江浙府的‘锦仙’。”
虞嫤当初讲给段氏听的时候,两个人抱着哭成一团。
可讲给柳遗直和陆翀时,却没有一点感觉,就像是讲旁人的故事,连眼泪都挤不出来。
“我记得,你当初可是说,你大部分事情都忘记了!”
陆翀抓到蓉姑后,便知晓她‘锦仙’的身份。
后面不仅曾经出手试探,甚至不顾柳遗直的威胁,对她的身份进行了逼问。
她当时,是如何回答自己的?
“我……我当时有些惧怕指挥使大人,所以……有些紧张,将这事情忘记了!”
陆翀神色刷地一拉,黑峻峻的脸颊好似能拧出水来,合着这事情还怪他不成?
“那么,你现在不紧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