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嫤瞧他那言笑晏晏的模样,警惕性从脚后跟,直线飙升到头发丝,面上却依旧处变不惊。
“五叔但说无妨!”
柳遗直眼角微耷,散漫地斜睨了她一眼,挤出的笑容,充斥着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讲?”
虞嫤额间的黑色,若隐若现。
一旁的柳承荫眼力劲极佳。
他一把捞过柳遗直怀里的小胖子,朝着柳懿荷猛使眼色,几人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书房只余二人,雕花刻凤的红木门,虽然大咧咧敞开,可却没人敢靠近。
——就连红裳,也只敢暗搓搓地躲在廊檐下,竖起她的一对招风耳,屏气凝神。
“五叔……您现在可以讲了吧!”
见虞嫤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低眉顺眼的憋屈样。
柳遗直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他一边絮叨,一边将袖间的画轴递给她。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五叔这里有一幅画像,需要侄女儿品鉴。”
虞嫤冷哼了一声,随手摊开了画轴。
当她看到,淳慧皇后的画像时,险些被惊得心神失守。好在,须臾便调整了情绪,反手便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质问。
“柳五叔,您为何拿我外祖母的画像,戏弄于我?”
因着虞嫤的质问,柳遗直眸色骤紧,黑白分明的瞳孔紧缩成一团。
“你外祖母?”
“我母亲说,我的长相随了我外祖母。”
柳遗直倏地想起,段氏的母族乃清河夏氏,而淳慧皇后也来自清河夏氏。
这一刻,萦绕在柳遗直心底多日的谜团,终于被解开。
他就说那段氏,不是糊涂愚笨之人,怎么就从不怀疑虞嫤的身份。
——原来,除了胎记还有长相。
看到虞嫤准备拿着画轴细瞄,柳遗直一把将其夺过来,吊儿郎当地笑语。
“这画轴本是我偶然所得,既然是段老夫人的画像,我过些天便差人送到明京去。”
他似乎,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不仅火速离开跨院,甚至还将柳家的崽子们打包带走。
大发慈悲地,给了她一旬歇息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虞嫤无事一身轻,恨不得双手给柳遗直点香烧纸,希望他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
可慢慢的,却回过味来。
他这哪是大发慈悲?简直就是釜底抽薪!没有了柳懿荷这个筏子,她怎么和柳承荫搭话?
就在虞嫤暗自苦恼时,陆翀叩响了柳家虚掩的大门。
他身后跟着,二三十个朱衣陌刀的锦衣卫,五六十个披甲带枪的府兵,远远瞧去皆是精锐。
这一幕,引得众人纷纷围观,伸长脖子想要瞧个究竟。
柳遗直走出来时,水蓝色的衣袍松散不羁,半挽的青丝随意垂在身后,看到严阵以待的陆翀时,火气渐盛。
——虎眸微瞪,逮着谁都是一顿猛喷。
“吆!查个案而已,这么大的阵势?”他松散的眸光寒光骤凝,“陆翀,你这是将我柳家,当土匪窝了?”
“柳家人多口杂,锦衣卫询问起来怕是力有不逮,这才同巡抚大人借了府兵以策万全。”
柳遗直最不喜这场面话,所以谁的面子也没给留,怼起人来和嘴中含了刀子似的。
“平素围贼剿匪时,巡抚大人哭起穷来宛若妇人撒泼,对陆指挥使倒是大方的紧。”
陆翀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转手便给柳遗直扣了一顶大帽子。
“所以,柳五爷是准备阻拦锦衣卫办案?”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府兵们心中发苦。
这些锦衣卫来去匆匆,自是不怕得罪竟陵府的世家大族,然而他们这些泥腿子,却需要在这里讨生活。
没看到,他们巡抚大人最近都生着病,不愿意强出头吗?
“锦衣卫办案,我等自是不敢拦截,只是府上都是些身娇体弱的女郎,可莫要吓出一个好歹来。”
好的歹的,全让柳遗直一张嘴说了。
众人本以为刁难就此结束,可当他们见到柳家的奴仆时,才明白柳家人办事是何等的高效。
那些奴仆们,许是第一次见着锦衣卫问话。
恨不得,将他们去如厕放了几个屁都说出来,可但凡涉及柳家的事情,一个个守口如瓶。
公子和女郎们倒是好一些,没有那么荤素不忌,却像极了连体婴儿,整个宴会都聚在一起。
只要问一个,就能有一片站起来作证。
但凡问话超出宴会的范围,他们就像是被人点了哑穴似的,集体失声。
锦衣卫们满脸黑线,陆翀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却又挑不出错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查找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