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纸包，烧鸡的香味老远都飘过来了。莹儿满脸都是油，跑来说：
“妈妈，姥爷买了好大一只鸡腿，莹儿吃饱啦！”
不多时，门口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荼小西隔窗看见姐姐一家人正往院子里走，五岁的外甥怀里抱着一包东西，边走边喊“姨妈，我给妹妹带好吃的了！”
荼小西走出去，从姐姐手里接过一捆大葱，两条鱼，两棵白菜，姐姐手里还有一个大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姐夫抱着一坛酒，手里还提着一大块肉，一起往屋里走。
荼小西笑道：“姐，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姐夫发财了么？”
姐姐摘下头巾，抖着雪花说：“哪敢等他发财。爹让人捎信，说你回来了，叫我们回来。我想呀，爹的心肝回来了，这可是大事，怎么着也得拿点东西给你接接风，不然老爷子又怪我了。”
荼小西撇撇嘴：“自打我进屋到现在，爹就没正眼看过我一眼。”
姐姐用手戳她的头：“得了吧你！老爷子把你放在心尖上，有没有正眼瞧你，你少一根头发他也都看得清楚。”
姐夫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大风车，喊着莹儿跟他玩儿。难为他了，拿那么多东西，又是手提又是肩扛，还能带个轻巧的小玩意儿。
院子外的雪地里，一大两小三个人，轮流举着风车跑。莹儿跌了一跤，荼小西还来不及跑出去，姐夫就跑过去把莹儿抱了起来。因为跑得急，抱起的时候也摔倒了。外甥跑过来拉他们，也摔了。三个人就势打滚，笑作一团。
姐妹俩择着菠菜。荼小西摇头冲姐姐说：“姐夫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儿似的。”
姐姐眼睛亮晶晶的，瞅着她，说：“哟，这是我们家小西啥说的话？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这话，你觉得说谁最合适？谁动不动翻墙越院，上房揭瓦，还闹离家出走？”
荼小西把手里的菜随手一扔，身子一扭：“你又说我！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姐姐抬手打她一下子：“还有呢？再说你就告诉娘去，再说你就不吃饭了，再说你就不回来了……好多着呢！我怕你呀？你倒是别理我，别吃我做的东西，别穿我缝的衣裳……”
荼小西回手打她。娘笑着打断她们：“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闹起来没完没了，也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
姐姐又问：“丫头，说正经的。你出去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回来几天了？他们可曾为难你？”
荼小西低头不语。姐姐着急，推她一把：“你倒是说话呀！斗嘴抬杠的时候，话儿一串接着一串，认真问你个事情，倒跟哑了似的！”
娘拍拍她的肩，对她轻轻摇头：“你这么问，跟逼供似的。她能去哪，左不过是她那些同窗旧友。”
姐姐赌气摘菜，嘟哝着：“您就惯着她吧！一个女孩子家，仗着有几分三脚猫的功夫，学着人家仗剑走天涯。没出事是她幸运，若是出点什么事，哭都来不及！别的不说，周家怎么交待？上次来说得还不够难听……”
娘赶紧咳嗽着提醒她。荼小西已经听出端倪，瞪着眼睛追问：“周家说什么了？你快说，他们说什么了？”
娘云淡风轻地说：“没什么。不过是担心你，问问你有没有给我们捎信儿。”
姐姐生气地说：“娘！您犯不着替他们遮掩。小西，我告诉你，你公公的话，极不中听。但你也没必要再追究。说起来，你不辞而别，连家里人也不告诉，就是你的不对。
若是日子过不下去，大不了和离。若是没到和离的程度，那就好好地过日子，动不动玩离家出走，这算什么？你走了，眼不见心不烦，撇下父母牵肠挂肚，就是不孝。”
荼小西低着头摘菜，时不时抬起胳膊抹一下眼睛。姐姐训了半天，不见她顶撞，倒也没趣，长叹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荼小西方道：“姐，你说完了？那该我说了。
当初嫁到周家，我本无意见。也是我不懂事，以为家家都像咱们家似的，心往一处使，认真过日子。哪料他们家……
父母年纪轻轻，就开始打主意养老。一家几口人，全凭他那一点薪水过活。老爷子好酒，一日都不可少。哪一日短了他的酒，就摔碟打碗，闹得举家不宁。
我的陪嫁，说多不多，说少也不能算少。才两三年，差不多都贴进去了。我本不愿意拿，他们遇事没钱，出来进去的摔个脸子。你们也说我，一家子过日子，不可较真。
有了莹儿，又添了花销，更加撑不住了。我为着莹儿着想，也不愿再变卖嫁妆——终究不是长久之法。他们见我不拿钱出来，便开始指桑骂槐，说我无用。
当着外人，又说我不知过日子的艰辛，一味好吃懒做，他们一家子辛苦，我仍不知好歹。倒引得众人都说我的不是。
我在家时，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若是我做错了，我认打认罚。明明我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