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也啜一口酒：“您诓我。您适才一句两句地不肯让儿媳妇出来做事，必是家中不缺钱花。若是肯让她出来，一年二十两，够庄户人家过一年了。”
老爷子眼睛一瞪：“那也不能让妇道人家出门赚钱，传出去让人笑话死！”
账房摇头笑道：“老哥哥，此言差矣！如今这世道，不兴般古板。妇道人家赚钱怎么了？有赚钱的本事，说明你调理有方！你看我家老爷，那也是富甲一方，风光无限。你再看我们夫人，比老爷如何？”
老爷子敷衍道：“夫唱妇随，天作之合。”
账房撇嘴：“如果不是夫人，他顶多也就是个小员外罢了！夫人的陪嫁，原本是两间铺子，这些年在夫人的打理下，已经有十几间了，嫌在当地进货受限，这不，亲自到货源地了。媳妇能干，是一个家的福气，别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他们笑话你？实话说吧，那是嫉妒！”
絮絮叨叨，长篇大套的，面子里子都顾及到了，说得老爷子心花怒放，恨不得立即跟老先生拜了把子。酒喝足了，也不吃菜，也不吃饭，晃晃悠悠地出门，回家去了。账房怕他酒后难行，派了个小厮陪他走回去。还让店家包了两斤牛肉，一只烧鸡，一并送回去。
次日一早，甄老爷就吩咐仆人套车。一行人特意去周家道别。老爷子眉开眼笑，老夫人的脸色也比上次缓和了好多。唯有周亦安，还有几分不悦，寒暄了两句，说自己有公务，便出门去了。
荼小西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薛夫人放下三两银子，是预支的薪金。今已年近，诸事忙碌，还由账房先生照应着；约定正月过罢，荼小西便去洛阳，和薛夫人汇合。
荼小西拿了些碎银，带了莹儿，回十里外的娘家。十里路程，于荼小西并不算什么，可是带着莹儿，就不那么好走了，只得雇了辆车。车上还带了两件棉袄，一件给娘，一件给爹。还有其他各种年货。一部分是薛夫人给的，一部分荼小西自己买的。
冷风透过车窗刮进来，荼小西抱紧莹儿，用脸暖着她的小脸。
车夫喊了声：“下雪了!”荼小西挑帘看去，大片的雪花正纷飞着，远处已经微微泛白。莹儿雀跃着要下车淋雪，荼小西好容易才哄住了。
到了荼家，雪下得愈发紧了。车夫将带的东西放在地下。荼小西料下午不好雇车，便多给了车夫几个钱，让他给周家人捎信，若是雪下大了，就不回去了，在娘家住上几日再说。
荼小西让莹儿去叩门，自己费劲地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娘出来开的门，一把抱起莹儿，亲个没够。又放下莹儿，让她进去喊姥爷。一边替荼小西拿着东西，一边小声说：
“因着你跑出去，你公爹说了些不中听的话。你爹还气着呢，一会儿他若说你，不要顶撞。他也是疼你。”
荼小西叹了一声。爹这脾气，着实让人无奈。
荼小西进屋里，莹儿正在里面房里爹的怀里捋胡子玩。爹见她进来，眼皮也不撩一下。
荼小西也不理他。放下东西，打开包袱，拿出棉衣，喊娘来试。娘嘴里说：“我有衣服，你不用给我做。”
荼小西说：“娘给女儿养这么大，女儿给娘做件衣服，不是应该的么。娘看看合不合身。呀，略微长了些，我再改改。”
娘笑着说：“不用改，长一点好，压风。”
荼小西又说：“娘再试试这双鞋。我鞋底子做不好，是买的底，娘别嫌弃才好。娘，还有一条头巾。您把头巾换下来，那个都褪色了。娘，您尝尝这个，好不好吃？还有这个……”
荼老爷子忍不住，连续咳了几声。莹儿忙伸出小手给他在胸口顺着气。荼小西故作惊讶，说道：
“哎呀，爹，您也在家里？也不说话，我还当您出去了呢！”
老爷子板着脸说：“我出不出去，在不在家，有什么分别？你眼里能有我这个爹？”
荼小西抱起包袱走进去，一件一件在爹眼前晃：“爹，您看我做的些这个好不好？爹！给娘的东西，您也有份的！且您的还比娘的多。这一包西湖龙井，是我在杭州的时候，对一个茶商出手援且，他送于我的。还有，这一包碧螺春，这个金骏眉，是白云山庄的师父送我的，都是孝敬您的。”
老爷子的脸色略微缓和些，嘴上还硬：“孝敬？你不气死我便罢了，可不敢让你孝敬我！”
荼小西瞥见门后的扫把，走去拿在手里，扑通一声跪在爹的跟前，双手扫把高高举过头顶，说：
“女儿知道，女儿惹爹生气了。爹爹要打便打，要罚便罚，只别气坏了自己。”
老爷子一把夺过扫把，在手里掂了两下，说：“打你？你本事大着呢，会翻窗，会翻墙，还会上树上房！我打得着你么！”
荼小西头一昂：“爹打我，我决不闪躲。我知道，爹娘为了我，担了多少心，受了多少气，打我都是轻的，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有怨言。”
莹儿早从姥爷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