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佳莹不羞不愤，面色如常，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品着，一派的气定神闲，仿若周遭的一切与她无关。
许慕白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瞧着她不温不火的模样，一时间如鲠在喉，馨方亦是疑惑地抬眸看她。
“馨方姑娘，你们表少爷如此大的火气，你怎得连盏茶都不沏与他？”
“我……这就去……”
馨方仿若神游天外，愣怔了片刻，又道：“是……我这就去给表少爷沏了茶……”
她转身朝门口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眸闪过慌张，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终是匆忙离去。
“不想小姐竟是如此体贴之人，刚刚多有得罪了，在下许慕白，敢问小姐如何称呼？”
“今日与谭先生说了个故事，有趣的紧，许少爷可有兴趣一听？”
齐佳莹不与他接话，似是而非地说道。那声线轻轻柔柔、软软糯糯，似是带了钩子，不由得他不听话。
“不胜荣幸，愿闻其详！”
这会儿倒端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齐佳莹虽是心中不屑，面上却是如常，不紧不慢地讲道——
话说，这苏东坡到金山寺与佛印禅师打坐参禅，苏东坡觉得身心通畅，于是问禅师道：“禅师，你看我坐禅的样子如何？”
佛印看了一眼苏东坡，点头赞道：“好庄严，像一尊佛。”东坡非常高兴，佛印随口也问东坡：“学士，你看我的坐姿如何？”
苏东坡从来不会放过嘲弄禅师的机会，揶揄说：“像一堆粪！”佛印听了，并不动气，只是置之一笑。
苏东坡高兴地回了家，将打坐之事讲与苏小妹听，不无兴奋地说：“我今日可算是赢了佛印禅师！”
苏小妹不以为然道：“哥哥，其实今日输的是你。佛家参禅讲究见心见性，心中想什么，眼中便看到什么。
禅师的心中有佛，所以才看你如佛；你心中有粪，所以才视禅师为粪。”
许慕白一时没有听出什么意味来，只觉得这位小姐红唇轻启，声线柔美，听得他心神荡漾。
“佳莹这故事讲得真好，可惜有些人蠢笨如猪，一肚子的稻草，未能领悟其中深意！”
谭柏毅原就没有走远，得了信儿就赶了过来。他这个表哥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舅舅留下的偌大家业已是让他败光。
他又过惯了锦衣玉食、声色犬马的日子，失了钱财挥霍后，就开始将主意打到这些亲戚身上，若是借不到钱财，就会撒泼耍浑，全然不顾了颜面。
皆是沪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遇到这般泼皮无赖也是无奈，又顾忌着几分亲戚情面，只好拿钱了事，竟是养成了他理所当然的习惯。
“我素来不喜与人争辩，有人跟我争执，我就让他赢，这种赢输，不过是眼界不同罢了……
人贱一辈子，猪贱一刀子，人至贱则无敌，何必与自贱之人争辩？”
“你骂我是贱人？”
“许少爷说笑了，我何曾骂了人？我骂得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你……真道我傻？分明是在骂我内心肮脏，骂我贱！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还敢看不上小爷……”
“啊……”
谭柏毅未等他说完，一拳头挥在他的脸上，房间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啊……谭柏毅，我是你表哥，你如此待我，我定要告诉姑妈……啊……”
平日里清风霁月、温文尔雅的谭柏毅此刻愤怒到了极致，毫不客气地挥拳砸在他的身上。
周遭的工作人员虽是看着解恨，却怕闹出大乱子，七手八脚地要将他拦下。
“柏毅，仔细伤了手……”
齐佳莹声音婉转柔和，谭柏毅听闻，内心触动，收了拳头，站起身来愤然斥道，
“有你这样的亲戚真是恶心至极，早些时候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对你多方忍让，你倒是蹬鼻子上脸，行事越发混蛋了！
我今儿告诉你一句话，你记好了，从今往后，你不许踏进谭家一步，否则……你应该不想知道我的手段……滚……”
许慕白伏在地上，眼眸恨意深沉，他忍着痛楚爬了起来，朝外走去。
“许少爷……你眸中恨意深沉，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你应知，自尊者人必尊之，自贱者人必贱之。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柏毅如此待你，皆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若是你，必当以此为戒，自强勉励，重振家业。”
许慕白身形一顿，许久才挪动步子离开……
“佳莹，今日让你无辜受累了……”
“又不是你的过错，不用放在心上……”
“我今日有些失态了，没有吓到你吧？”
齐佳莹微微摇头，“不要因为不相干的人影响了心情，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