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下面放着,里面还装着一些书。
猫一瘸一拐地钻进收纳箱里,松开口,将鱼放下来。鱼身上沾着的泥被雨水冲了个七七八八,但仍旧有许多土在缝隙中残留,原来闪耀的大尾巴也灰扑扑的。
泥水将干燥的书页打湿,洇开一团水渍。
猫的形象比鱼还要凄惨。它浅米橘色的长毛被雨水浇过,也沾了泥,变得一缕一缕的。蓬松的大尾巴如同霜打的芭蕉叶一样,蔫哒哒地摊在地上。最可怜的还是那条受伤的后腿,猫歪着坐下,饥肠辘辘的它没忙着吃鱼,而是先去舔了舔伤处。
没有血,但刺痛感伴随着它。
猫知道自己受伤了,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伤,可它记得有一只狸花猫,被汽车碾过后腿,瘸了以后,很快削瘦下去。
有一条伤腿,没法捕猎,只能翻垃圾桶,冬天刚过了一半它就死了。
自己现在也有一条瘸腿。
猫呆呆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伸出前爪把鲤鱼勾过来。
它要把这条鱼吃完。
填饱肚子,起码也能多熬过两天。
雨声越来越大,像是有冷水滴入热油锅,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猫认真地咀嚼,将这条鱼全部吃入腹中,连鱼头也细细嚼碎,咽进肚子里。
这些都是可以消化的营养,不能挑食浪费。
一整条鱼下肚,将胃填得鼓鼓胀胀,把饥饿感挤走。
猫按部就班地做清洁,舔干净两只前爪,洗脸。因着有一条伤腿的缘故,它不能像以往那样端坐,只是歪着倚在收纳箱的内壁上,瞧着懒洋洋又惬意。
而事实上,猫的心情无比沉重,充满对未来的担忧。
这个姿势不好使力,洗过脸后,猫放弃了继续清洁的打算,侧着躺下,长长的尾巴绕过腿,如同个大扇子似的。
猫熟练地呼噜呼噜,自欺欺人地靠这个营造出一种舒心温暖的氛围,它在硬书本上踩了一会儿奶,枕着大尾巴睡着了。
暴雨过后,天空澄澈如洗,仿若一大块碧蓝水镜,没有一丝流云。
夏季的天气就是这样变幻莫测,昨天还是大暴雨,今天却晴得要命,日头大咧咧地挂在半空,将昨晚的水汽尽皆蒸发,闷热得叫人喘不过气。
猫睡了一个饱足的觉。
这个地方少有人来,是它精心挑选的,可以放松身心沉眠的窝。若是其他时间,猫总要分出心神,半心半意地假寐、浅眠,留神周围的动静,不能踏踏实实地睡上一个完整的好觉。
它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大片的阳光被窗框和各种杂物分割,照到它面前时只剩小小一缕。猫的瞳孔收缩成一个狭窄的椭圆,露出冰蓝色的虹膜,宛若一捧小小的冰海。
幸运没有眷顾它,一个晚上过去,猫的后腿还是钝痛难当。
它有点烦躁地甩了甩尾巴,思考起接下来要怎么办。
猫的体型原本就很大,比起同类要大上一圈,长得大自然就吃得多。它还没到成熟期,本来就在长身体,最近一段时间更是不得了,比从前又壮了一倍。
若是往常,那样一条肥肥的鲤鱼,足够猫吃两天。可如今,只是刚过一晚,它就觉得肚子有点空了。
愈发加重的食量,撞上不能捕猎的身体状况,猫忧愁万分地从仓库里钻出来,来到仓库后面的墙角处,几棵稀疏的杂草中静静躺着一个破口的塑料碗。
要不要向人类求助呢?
猫伸出舌头,一下下舔着破塑料碗里装着的雨水,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泛起一圈圈涟漪,就像猫此刻的心情一样,波澜起伏。
因为被抛弃的过去,它实在不想再去找人类缔结关系,有所牵绊。
希望它的腿能快点好起来,也希望垃圾桶里能有足够的食物,让它挺过这段难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