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扬醒来时已过了一日一夜。
醒来心里就是一阵惊慌,白芷呢?她在哪儿?
来不及思考自身处境,循着那留下的点点记号漫山遍野地寻。
以前每年用药压制毒性,再请谷大夫施针一次,可保一年无忧。
若是施针不及时,顶多不过半年,就能一命呜呼。而这半年里,并不能安然无恙的度过。
最开始是情绪波动便能导致气血空虚,而后身体会渐渐的退化,四肢麻木,感官退化。
更可怕的是,时常人情绪占据大脑,若是不能护住心脉平稳,甚至有可能一命呜呼。
这样的后果在肖扬脑子里一闪而过。
这条命算不得什么,他得找到白芷,确认他们的平安。
一路上他努力压着自己的情绪,以防气血攻心。
但他真的太急了,王爷的嘱托历历在目,一想到就让他五脏六腑皆疼,边走边吐血。
寻了两日,寻到一个村落。
有了之前那大夫的教训,他不敢贸然进村,于是在村子周边打探,终是在村子西边,寻到了白芷。
白芷也不敢进村,就寻了这个破棚子住下,好歹能挡雨,勉强能遮风,棚子外还有河流,水也不愁。
有来河边洗衣服的妇女,见她大着个肚子还来流浪,心疼急了,从家里拿了些吃食给她,让白芷感激涕零。
白芷一见肖扬,眼泪都涌出来了。
肖扬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了。
她激动得就想上前拉住他,看看他有没有伤着。
可肖扬却连退了好几步,模样惊恐又紧张,“王妃……别……”
白芷还有些愣,他们在荒岛上生活也时常有过无意间的触碰,他只要没受伤,便不会有什么大事。
白芷第一反应就是他受伤了,有些担忧的问道,“你受伤了?”
肖扬摇摇头,又点点头,“一点点小伤,不碍事……”
说着,他还转了个身,以示自己完好无损。
白芷这才放下了心,让他去河边洗洗。
他一边脱了外衣在河边清洗自己的血迹,整件衣服的前襟上全是星星点点的血渍,赤红又乌黑。
手指夹缝里也全是,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点点蔓延,像是深入骨髓般不可救药。
他犹豫了,若是死了,他如何能护得白芷周全?
可是此处在海边,距离曾经十万八千里,距离南蛮更是天涯之远,外面局势动荡,影阁的人也联系不上。
想来从王爷失踪,天下就乱了起来,宁王府的人,要么被控制,要么四下离散,不知所踪。
他该如何去找谷大夫为他医治?
白芷肚子里还有孩子,还有两个多月就该出生,一路上如何受得了颠簸。
所以他既不能独自去找谷大夫救命,也不能带着白芷一起去找活命之法。
一番思忖,肖扬放弃了救命的想法。
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了,等她安全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肖扬。”
白芷就这么轻轻一唤,声音平静的从肖扬背后传来。
肖扬身子一僵,微微偏过头,“嗯?”
“与我说实话吧!”白芷强撑着笑意,说得平静。
她说的实话,是指王爷的死。
肖扬也想过,长痛不如短痛,可是这短痛万一伤了她和孩子,那是他死也没办法挽救的过错。
“孟瑛死了是不是?”白芷笑着,眼泪却湿了眼眶。
她这两天拼了命的想知道答案,她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所有的想象都告诉她,孟瑛死了!
孟瑛死了啊!
她或许想从肖扬口中听到别样的答案,又怕听到的答案证实了她的想法。
这样拉扯的情绪让她承受不住。
如果孩子他爹都不在了,她真的能生下这个孩子吗?在这个乱世,在这个她被通缉的乱世!
这孩子该如何得活?她该如何活?
孟瑛以前那样拒绝她,一次又一次,无数次!
是因为他早就知晓了这样的结果吗?
可她自己却狂妄自大的觉得,她能抵抗世间一切的苦难!
大言不惭地对他说,她的人生不需要别人负责,她自己会负责的!
如今身处这方天地,她真的能吗?
她如何对自己和孩子负责,凭着这张被通缉的脸吗?还是凭这一双无力的双手?
她太脆弱了!
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样的脆弱!
一场雨能让她大病一场,甚至能让她的孩子失去生命。一条崎岖的路,能将她困死在那里,永远走不出去!一个善意的相信,可能会引来官兵,夺去性命!
命如草芥,命如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