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确实是我。”他紧咬牙关,腮帮肉眼可见地鼓起来。
“所以,你是在告诉我,那本日记是你编撰的?”我微眯着眼看他。
“是的,只有这样一切才合理,才能骗得过你们。”他的眼神愈发空洞,声音逐渐委顿下去,“在很久前,我便清楚了自己与旁人的不同处,在忍受了多年的欺辱后,我苦思冥想出一个可实行的报复计划。按我的料想,被捕后我只需让这本提前写好的日记被发现,我便可以要求做精神方面的鉴定,之后我便可因‘精神疾病’的缘故而被从轻判罚。”他毫不躲闪地迎着我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完,又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正是我写这本日记的用意。”
“现在这份鉴定就在你眼前。”我指了指桌上的一叠白纸,房间里荡起沉闷的叩击声,“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之后会在监护人的看管下进行强制医疗,换言之,你确实脱罪了。”
“卫警官。”他咬住下唇,十指用力扣住膝盖,“您没必要强调这些。”
“但我不能理解一件事。”我盯着他。
“什么事?”
“你已经通过了法定程序的鉴定,却执意亲口告诉我完全和鉴定结果相悖的内容。”我正颜道,“林羽,你用意为何?”
“我也说不清……”他嗫喏道。
“你在见我之前有没有考虑过,你将要说的话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当然,我是字斟句酌后才要求见您的。”
“好,那我再问你,为什么要以自己毕生的前途为代价去向杨秀珂复仇?”我打算印证自己的猜想,“继冯泽安之后,你为何还要再次下手?向霸凌者复仇,也许可以引起部分人的同情,但毒害一名教师,你觉得社会上的舆论会怎样谈论你?”
“卫警官,‘连自己最后的名誉都不要,一心只想报复,实在是愚蠢至极。’,您心里是这么想的吗?”他苦笑道,“只是我和杨秀珂之间的因缘,让我不得不这么做。”
我沉默着凝视他,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此刻的他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时候更显形销骨立。
“看您的样子,应该已经猜到一二了。”他微微颔首,双脚不自觉地内扣,“杨秀珂,在我浅薄的认知里,她绝不是个好人。”
“你认识她多久?”我问。
“我进青云中学读书的时候她已经在那就职了,她不带我所在的班,我对她谈不上认识。”
“所以,你作为学生,为何能对一名老师下如此断言?”
“因为两件事。”他的语气决断,“冯泽安和我的事,还有……”
“钟蕊?”
“是的。”他微张着嘴巴,眼里的诧异一闪而过,“您果然已经知道了。”
“杨秀珂对这些事的处理措施不妥,是吗?”
“您觉得呢?”他的疑问间充盈着愠怒,“如果只是置身事外,那且算是人之常情,毕竟谁都不想蹚浑水,但她是一门心思地去镇压事态。”
“也许她选择平息事态,是为了学校的声誉,毕竟她当时已是学校中层,不可装作充耳不闻。”
“您一定知道青中现在的校长是谁吧。”他叹了口气。
“李远校长,怎么了?”
“对,那您知道在李校长升任前,原校长离职的理由吗?”
我忽地回想起陈志此前汇报的信息,“主动请辞”四字再次回转在我脑海中,接着我摇摇头,缄默地等着他开口。
“那位校长是自己离开的,据说他从一名教师做起,算得上在青中待了一辈子。”他缓缓说。
“你应该知道,他最终选择默许是经过综合考量的,是对学校最有利的,他不会让青中的牌子跨在自己手里。”我说,“作为当时的校长,他没有选择。”
“对,我很理解他。”林羽点点头,“他和杨秀珂不同,听以前的老师说,他辞职后便赋闲回家,似乎也早早淡出了曾经的圈子。”
“所以,是杨秀珂置之不理的态度让你记恨?”
“‘校园霸凌’本身不就是周围人漠视的产物吗?”他哂笑道,“我并不记恨任何没有对我伸出援手的人,因为他们没有义务帮我。但杨秀珂,在她眼里,我受到的常年欺凌,钟蕊受到的侵辱,都是她向上爬的绝佳跳板,是她光辉履历的一页。”
我靠着椅背,目光凝结在他簌簌发抖的上身,白炽灯的灯光显得他的面色更加惨白。
“镇压,也许这个词不太合适,但她就是这么做的。杨秀珂多方斡旋,连续两次压住了事态,甚至没有让多余的人知晓。”他举起紧紧攥着的右拳扣了扣脑袋,“您还记得我之前不久受的伤吧,就在这里,看来就算是在成大,她依然有手段解决问题,保住冯泽安,真是厉害。”
“总有这样的人。”我开口道,“也许你将来会懂。”
“不用等到将来了。”他徐徐舒张开手指,指尖因用力而抖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