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于梁海平的帮助,翌日上午,我们得到了和当年那篇新闻的撰写者会面的机会。
我们按约定的时间提前了十分钟到达,地方是对方选的——一家快餐店的楼上,店铺离杨秀珂生前居住的小区不远,店里主要卖快餐盒饭,兼带经营干货。我从窗口看下去,此刻未到饭点,楼下门可罗雀,只有零星几人抻头望望店内便离开。
我和陈志各自搬过椅子坐下,铁制椅脚拖过水泥地面的滋啦声在空荡的二楼来回晃荡。我低头看了眼腕表,离约定时间只差四分钟,我拧着眉又朝窗外看了一眼,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正思忖着,踏踏的脚步声便从楼下响了起来。不消片刻,一个约莫四十岁出头的高瘦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真的没想到那篇新闻还能被找到。”他浅笑道,眼里射出敏锐的目光,“没让你们久等吧。”
“我们刚到不久,坐。”我指着陈志挪过来地椅子说。
我们简短寒暄后便进入正题,托梁海平此前妥帖的沟通,我们无须再陈述此番见面的缘由。
“我们也没有料到能找到新闻的撰写人。”我回以笑容表明谢意,“孙安楷老师,您能同意见我么,势必会有很大帮助。”
“已经不是老师了,另外,我也不是很确定能不能帮上忙。”他搓了搓干瘦的手掌,在方才的握手中,我分明感到一股干练劲,“我拜托梁警官约在这里见面,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我环顾四周,徒有四壁的屋子即使在白天仍显得黯淡。“哪里都可以,您是在这附近工作?”
“对,我平常负责这一块餐饮店的食品安全检查,楼下这家店的老板和我很熟,昨天我说想借二楼用一会,他就爽快答应了。”他伸出一根指头对着周遭晃了晃,“下个月他打算扩张店面,二楼也要做起来,到时候这里算得上是这一片的大店了。”
“您在街道办工作?”梁海平在电话里透露过孙安楷已离开青云中学另谋他职,但并未提及他目前的工作。
“在社区。”他伸手进上衣口袋掏了掏,又拿出来,表情有些憋闷,“很多人不知道,都以为我们是街道办事处,正常。”
“您认识刘亚宁吗?他也在社区工作。”陈志冷不丁问。
“嗯,他是隔壁社区的书记。”他点点头:“杨秀珂之前住的小区就归刘书记那个社区所辖,他最近也一定在为这事焦头烂额吧。”
“我们谈谈你当年写的那篇新闻吧?”我转了话锋,从包里拿出提前打印好的照片递给他,“这是你当时的配图。”
“对,这张照片也是我拍的,很久没看到过了。”他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端详着,“现在这么一看,还有点怀念当时做老师的日子,你看这些人。”他侧过身子对着我们,一一指着照片里的人,零零碎碎地描述着记忆里那些人的影子。
“你以前除了授课,还有别的工作要负责吧。”我问。
“除了教书,那时候学校里的宣传工作基本归我,文字撰写和摄影,我一肩挑。”他的笑容里有几分自豪。
“请问。”陈志问,“感觉您对往日时光很有感情,为什么不在学校做了?”
他脸上的笑容登时散了踪影:“不是不想做了,是不好做了,难做了。”又说:“不过现在也不错,乐得清闲。”
陈志还欲继续问下去,我开口打断了他。“你之前当老师,有多少年?”
“八三年毕业,我就上了讲台,直到两年前离职,大概十九年吧,说短不短。”他轻叹一声,抬手顺了顺颅顶的头发,其中夹杂了些许银丝。
“十九年,很长时间了,一直在那所学校?”
“对,从一而终。”他笑道。
“你大概记得杨秀珂是哪年入校的吗?”
他略一思索,说:“大概是九六年吧,当时她是从别的学校调来的,具体哪个学校我记不得了,不是我们县的,进学校一学期结束后就升了中层。”
“你对她有什么了解吗?”
“我们没有私交,偶尔打交道也是围绕工作。”他叠起小臂放在腿上,直直地迎上我的视线,“她前年调走以后,我们跟她就彻底断了联系,她去了成筑大学工作,自然也不会联系我们了。”
“听上去,她去成大似乎对你们来说很意外。”
“不算意外,但当时她的调任在祁丰县里确实是了不得的新闻,毕竟很多年都没听闻过从高中调至大学的人,并且还是去成大。”
“你知道她调任去成筑大学的原因吗?”我试探着问,“因为工作能力?”
“工作能力吗……也可以这么说。”他的声音忽地蒙上层寒意,“因为她在任期间对青中作出了突出贡献,这是她应得的。”
“突出贡献?工作上做出重要成绩了?”正低头记录的陈志停下笔问。
“大概是这个意思。”孙安楷站起身,阔步走到床边向外望了几眼,又退回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