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有什么事？晚自习还没结束，要见孩子的话在门口等。”
我们正欲进校门，一位头顶略白的师傅便从门卫室走出，伸手将我们拦下。
“我们刚接到这所学校一位老师的报警电话，”我从衣兜里摸出证件亮了一下，“姜月老师。”
他顿了顿，面有怔忪地看我们一眼，伸手揿下电动门的按钮。
“出事了？”他伸了伸脖子，探询着问。
“还没确认具体情况……”郑海正欲再说，我抬手打断了他，冲师傅笑了笑，便示意二人向里走去。
校内建筑规划严整，草木葳蕤，入门东西两侧各有两栋教学楼，通过连廊联通一体。一棵挺拔的雪松作为成筑中学的标志物矗立眼前，傍晚时分忽降的暴雨并未使其身姿委顿半分，清冷的月色下透过蓊郁的枝叶在地上洒下点点辉光。按电话里描述，我们需要前往校园西北角的报告厅。成中作为寄宿制学校，一直秉承着每周五下午放假，周日下午返校上晚自习的休息制度。时值八点半，正是自习时间，路经的每间教室都亮着灯，刷刷的纸笔摩擦声和低沉的背诵声从中传出。
穿过西侧教学楼，再径直穿过一片操场，报告厅向外敞着的双开门已在我们眼前倾泻出刺眼的白炽光。我扶了扶被细雨濡湿的帽檐，趋步走进去。厅内密密匝匝聚集了数百名学生，或坐或站，皆是疑惑焦躁的神色。四五个教职工模样的人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恓惶不安地站在厅前方的舞台上。
“您好，刚才是我报的案，我叫姜月。”其中一位女老师似乎等我很久，两三步走过来，做出伸手要握的动作。“你好，我姓卫，刚才是我接警。”我礼貌性地轻轻捏了下，手掌瞬间涔湿，掌心传来阵阵轻微的颤抖。我细看了她一眼：长发及肩，凤眼淡眉，金丝圆框镜，面容温润，眼眸里却布满惊惧的神色。
“今晚这里在举办活动？”郑海走过来问，同时扭头环顾厅内。
“按学校安排，今晚这里举办讲座，七点半开始的。”姜老师答道。
“是和市一院联合办的？”他盯着台上的红色横幅。
“是的，每学期一次的健康安全讲座。”
“那位，是宣讲人？”我冲几步外的白衣小伙扬了扬下巴。
“对，代表市一院来宣讲的医生。”
“嗯，大约何时发现死者的？”我直入正题。
“八点之后，”她怔怔地说，“大概是八点十分。”
这种情况下能知道模糊时间已属难得，我从兜里掏出笔记本，又问：“死者姓名？”
“冯泽安。”她的声音愈发微弱。
“是你班上的学生吗？”
“嗯。”她点点头，轻声应允。
“他的家长呢，通知了吧？”
“在来的路上，应该也快到了。”
“嗯，现场不是这里吧。”我环顾四周，她方才微微放松的身姿倏地再度绷紧。
“在后门，和报告厅连接的仓库，校长和教导主任在那守着没让学生靠近。”她折身和另一名老师耳语几句，便向厅后门伸出手，引我们向仓库走去。
我踏上台阶，穿过一排排学生，不觉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观众席，发觉大片困惑的眼神里竟掺杂了些许兴奋和漠不关己的神色。也许对他们来说，这只是贻误了晚自习时间的一则小插曲，我忖想。
推开后门，便看见右侧倚着报告厅后墙建起的仓库，墙壁已爬上大片青苔，似乎疏于清理，双开库门的把手上缠着粗重的铁链，链尾挂着一把黢黑挂锁。门边已有两人在等候，其中一位身形板正的中年男人看见我们，旋即抬手致意：“我是成筑中学的校长，侯青。”
我伸手同他握了握：“区刑警大队，卫若东。”
“卫警官，我记得的，你来过我们学校，”他顿了顿，“去年，给学生们做过一次防诈骗宣讲，对吧。”
他正欲再寒暄，我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指了指仓库把手上挂着的铁锁。“门一直没有打开过吗？”
“是的，教导处刚把钥匙送过来，等着你们到了再开门。”他说着，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算开锁。
我瞥一眼他手中的钥匙，又问：“仓库门的钥匙，学校有几把？”
他一愣，动作停下来：“只有一把，由教导主任保管着。”须臾，又说：“这个仓库，很久没开过了。”
“确定这把钥匙最近没有人用过吗？”我微微眯起眼睛。
“是的，刚才我问过杨主任，钥匙一直在她那保管着，如果使用，则必须登记。”他笃定地说，身侧的女人忙不迭地点头。
听闻至此，我和陈志交换了下眼神，他的脸色隐约有些难看。
闪烁着银光的铁链沉闷地砸在地上，两扇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铰链处发出的异响格外刺耳，夜气中隐约有剥落的铁锈味。我站在门边，掏出手电筒，对着仓库内探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