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让裴宣尤为在意。
“呵！我说你啊，到底对神有着怎样的误解？”裴歌都无语了。
而像裴宣这么想的人只怕是还不少。
“……”
“曾经的我，也认为自己能做到许多事。确实，我拥有着凡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可你知道，当你将视野拓宽到天地宇宙、漫长无垠的岁月长河中时，你还有你所处的这方时空，有多渺小吗？”
“我这么说，并非说你个人还有这个时空不重要。而是告诉你，我即便改变了你的命运，在你之外还有千千万万个人需要人帮助。未来还有更多这样的人存在，我的事情永远做不完……”
“哪怕我告诉你，这个时空下一秒会崩坏，所有人都会死。我救下了你们，改变了你们灭亡的命运。但同一时间，在这个时空之外的天体，也有处在消亡风险中的，我救你们就来不及救他们。”
裴宣的心拧紧了。
这种事情他从未想过。
不，应该说，作为凡人会想这些才奇怪吧！
但这些却真真切切是裴歌所遇到的困扰跟难题。
“即便没有这样的选择题，将视角放在同一位面下。一百年前，我曾耗费巨大的心力，让某个位面终止了战争，也让那里的人们学会了互相理解、和平发展。可这份和平也仅仅维持了几十年时间，那个位面又生出了许多新的野心家，将那里变为了一片焦土——”
“当初，我从断壁残垣中亲手抱出来的、被战火无情洗礼以至于对这个世界都充满着绝望的孤儿，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生的生活。有了妻子、孩子，还有可爱的小孙女。晚年的他，靠在藤椅上，想着最后的时光要多陪伴在家人身边，然后安然离世时，一发炮火又将他的一切都给夺走了——”
裴歌缓缓闭上了眼，将眼底的无力和悲戚尽皆掩盖。
而裴宣，脑海里忽然共鸣了某些过往的影像。
当裴歌情绪起伏过大时，某种程度上也会将这种心情传达给裴宣。
就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裴宣眼前闪过了一幕幕堪称是地狱的景象——
被战火摧毁殆尽的城市……孩童绝望眼瞳里不断放大朝他挥过来的长刀……中年男子怀里和背上拖着自己被炸得面目全非的妻子和母亲大声呼喊救援……妹妹茫然地捡起了硝烟过后哥哥留在地上的残掌……
裴宣不堪重负，身体剧烈晃了晃。
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后，裴歌回过神来，忙压下了心头泛起的负面思绪。
可就这么一下，裴宣人已经虚脱了。
共情能力本就很出色的裴宣，越回想就越难受。
“那些，都是你亲身经历吗？”
“啊。应该说，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在承受噩运。你口中无所不能的神，能做到的事情其实也很有限。”
裴宣深深望着意识海里的大神。
“那我何德何能，能让你来帮助我？”
“被时空站选中的人，总归是有些特别之处的。我能来到这里，也是与你有缘。”
裴宣默默思索着这话。
裴歌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他却挺喜欢这个说法的。
“你刚才问我，活着会不会腻。当然会有这样的时刻，可只要我的存在还有价值，还有人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存在下去——”
裴宣颤声问：“你始终是为了别人而活吗？”
他做不到这样。
他做所有事情，几乎都是为了他自己。
做不到像裴歌这般无私，也没法像他那样活着。
“当然不是。”裴歌轻笑着否决了他，“如果我这一生跟普通人一样，只有几十年上百年，那我也可以让自己活得自我一点，不去考虑那么多。”
“但我不是，我从遥远的过去就已经存在了，未来还会存在很长时间。拥有无穷无尽生命的我，不给自己的人生多赋予一些意义，多做一点有益于这个世界的事情，那我凭什么去享受神的福祉？”
“哪怕所谓的福祉，我本人并没多稀罕，偶尔还会让我觉得困扰。可这也只是偶尔小小吐槽一下，我要是真的这么认为，那就很矫情了。”
“何况——”
裴歌注视着裴宣，眼神悠远。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很多很多人。
“在这一过程中，我也遇到了超多有意思的家伙。我内心的空洞，还有对漫长岁月的焦躁和烦闷，也被这些在不同时空与我种下羁绊的人一点点填满跟抚平了——”
这一次，闪现在裴宣脑海里的画面与方才截然不同。
各色各样各朝各代的人，与疑似裴大神宿主的家伙一起欢笑一起战斗。
“好奇怪~”
原本还觉得身体有些发凉的裴宣，见证了这么多欢声笑语后，内心里莫名鼓胀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