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老爷子五六十岁,穿着十分体面干净。
嘴也是个闲不住的,手上的鞭子耍了个花儿后,就和江嫦闲聊起来。
江嫦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爷子聊着。
从老爷子话里,知道他起个大早,是要去临县的镇上去瞧瞧嫁了人的独女。
大雨下得让人心慌,必须亲自瞧了才安心。
没承想,刚套上骡车,就遇到了这个要去隔壁县城找丈夫的孕妇。
都是苦命人,搭把手是应该的。
“大爷,咱们西北下过这么大的雨吗?”
江嫦坐在垫着干燥稻草和被褥的板车上,背后靠着自己带的化肥袋子,脚下的黄毛和白毛守着,她倒也惬意。
就是总听见咕咕叫的声音。
此刻空气里全是雾气和水汽,但天光已经泛白,东方隐约有朝阳即将升起。
老爷子砸吧一口旱烟袋,叹气道:
“西北少雨干旱,老头子我活了几十年,是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雨水的。”
他说完,给有些缓慢下来的骡子又甩了一鞭子,继续道:
“入春一滴雨没下 ,农作物没活多少,好不容易浇水长大的,一场暴雨全毁了。你瞧政府院里门口挤着躺在泥水里的那些人,往后的日子难过得咧。”
江嫦想着那三天堪称恐怖的大雨,心有戚戚焉。她第一次觉得随身冷库的重要性。
若不然,她能带走的最多是一个尿素袋子的东西。
一老一少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骡子剔剔挞挞的声音好似催眠曲。
等到两人到隔壁县城的时候,日头已经挂在正中。
夏日的太阳炙烤着刚被大雨浇透的黄土高坡,热气蒸发,人们仿佛处于一个巨大的蒸笼里,十分难受。
老人直接把江嫦放在一处邮局门前,缓缓道:
“妮子,我只能将你放在这里,我还得往前出城,趁着天黑前去闺女家呢。”
江嫦到了这个县城,心中放松些许,给老人买了两个肉包子,又把车费给他,老爷子推辞不要。
江嫦笑道:
“大爷,咱们也是有缘分,没准儿下次还得打您的车呢。”
老爷子接过包子,小心地揣在怀里,爽朗一笑:
“妞子,大爷估计要在闺女那边待上一段时间,要是运气好能遇上,下回大爷不收你车费。”
瞧着老大爷缓缓驾车往前走,江嫦才收回目光。
她转身进了邮局,把信投了出去。
出门时候,江嫦牵着听话的两只狗,背着蛇皮袋子,抬脚走向对面的医院。
等她出来的时候,表情复杂。
想她江嫦苦学厨艺十八载,摆脱那人举办出师宴的时候,表情都没有这么复杂。
“恭喜你啊,你肚子里三个娃娃咧,而且都很健康。”
医生的话在她脑子里如同魔音一般来回播放,雷得她外焦里嫩。
垂死病中惊坐起,何必吓唬我自己。
她以为按着秦老婆子的经验,是个双胞胎就了不起了。
三个!
江嫦直到坐上去省城的汽车,都还有些蒙圈。
她努力回想那天下午和谢元青肌肤相亲的细节。
可能是少儿不宜,她脑子里也没有太多的画面。
只有带着青苹果味道的水果硬糖的甜味,让她满心愉悦。
所以呢?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江嫦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耳边却有嘈杂声音传来。
“前面即将进入省城,检查站到了,请各位同志提前准备好证件和证明。”
江嫦扭头,看着日头西下,才发现已经在客车上坐了五个小时。
现在是80年,身份证还没开始发行。
车停之后,车上来了两个穿着白色制服的公安。
江嫦就见周围的人都开始掏自己证明信、工作证、还有人带着户口证明。
“查证件!”
高个子的公安表情严肃,个子稍微矮一点的公安手里拿着纸和本子。
江嫦有四个证件,一个户口证明,一个夏家村房子的盖章证明。
还有和谢元青的结婚证明,最后就是她县里发的军属证件。
江嫦还在纠结自己要递上哪个证明的时候,腰间突然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别叫,不然老子崩了你。”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带着四分霸气,三分威胁,两分冷漠和一分惊慌。。。
江嫦先用脚踢了踢座位底下趴着的两只警醒的狗,而后调动毕生演技,捂住肚子,小脸煞白地扭头看过去。
身侧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鼻梁高挺,但眉眼狠厉,绝对不是等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