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婆子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瓜子,顿时垮了脸,握在手里挺多,一瞧只有五六颗。
她纠结的砸吧砸吧嘴,要不要留给自己的好大孙一颗?
真是造孽啊!
想她秦寡妇,风风光光活了大半辈子,竟然还要为了一颗瓜子纠结。
“奶,你在吃什么?”
怕什么来什么,好大孙皮蛋儿仰头,露出两坨红脸蛋子问她。
秦婆子连忙将手里的几颗瓜子儿全部喂嘴里,连皮儿一起嚼了起来。
“奶在吃瓜子壳啊。”
老太太麻麻赖赖的脸上露出个心虚的笑容。
皮蛋儿是个有自尊心的娃儿,听说自己奶竟然吃瓜子壳,嫌弃地跑开了。
谁家好人吃瓜子皮啊。
秦老婆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哎呦,这北平府的瓜子就是不一样,皮儿都香得咧。
刚感慨完,她的余光瞥过还在地上打滚的赖大,落在地上的瓜子壳儿上,有些蠢蠢欲动。
造孽啊。
江嫦双手继续揣在袖口,缩着脖子继续朝自己的“家”走去。
所谓的家,其实就是挨着牛圈搭着的简易棚子。
往日里是给城里头下来的人住的,他们和知青不同,他们都是有“污点”的,需要接受再教育。
所以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吃最差最少的食物。
无论是从精神还是肉体,都要摧毁重造。
江嫦推开吱吱呀呀的破木门,就和眼前踩着凳子、要套脖子的一老一少对上了眼。
四十多岁的男人,两鬓斑白,破眼镜子后面的双眼空洞无神。
六十余岁的老太太,灰白相间的发丝被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解脱的笑容。
六目相视,江嫦率先打破尴尬,指着被蚁虫啃噬的房梁提醒道:
“这房梁经不住两个成年人体重的。”
老太太姓赵,牛棚里的人唤她老赵教授,男人是他儿子,大家唤他小赵教授。
母子两人是来得最早的一批人,十三四年过去了,知性儒雅的赵教授变成了穿黑棉絮、满是补丁破袄子的老赵教授。
斯文清隽的小赵教授,成了一个戴着破碎变形眼镜,阴郁寡言的小赵啊!
他们最先来,却最后都没有走了。
他们被人遗忘了。
从76年黎明到如今的寒冬,马上四年过去,朝阳已升,他们却更加绝望。
“真的,你们都是有学问的人,这根破木头承受了太多重量了。”
江嫦好言劝道,她可不想寒冬腊月地睡在露天地里。
棚子虽然破旧,但好歹能遮风蔽雨。
“你,不傻了?”
老赵教授花白的头还套在绳子里,忽然来了一句这个。
江嫦懒洋洋道:“我都结婚了,我还装疯卖傻做什么。”
老太太听完后,表情变幻莫测,不知想到什么,叹口气将头从绳套里拿出来。
小赵教授到底是年轻气盛,有点叛逆,不怎么爱听劝。他直接将头放进去,决然地踢了脚下的凳子。
“弘疏!”
老赵教授的声音里带着凄厉。
江嫦伸手将要跑过去救自己老儿子的赵老太太给薅出了棚子外面。
“苍天不公啊!”
随着老太太悲愤欲绝的哀嚎,这个关押了他们十几年的棚子塌了。
老太太也晕死在江嫦怀里。
得咧,多亏隔壁牛圈的老黄牛被放出去晒太阳了,要不然被吓着了,得被全村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江嫦自小力气就大,她是在一个县城偏僻的孤儿院被那人选中带走的。
当初给的说法就是她是天生做厨子的好苗子。
被带走的时候,她三岁半,那时候已经能用头将欺负她的大孩子顶出去两米远。
前尘往事不要提,如今她的经历是:旱田地里长水稻,挺让人出乎意料。
将老太太放在牛圈的南墙头,又扒拉着将她晕死过去的老儿子拖出牛棚。
而后点起了一个火堆,将两人上吊的绳子丢在里面烧了,去去晦气。
老太太转醒得快,醒了就立马朝着坍塌的棚子跑去,瞧这身姿矫健的。。。
“在您旁边呢。”
江嫦盯着火堆里的烤地瓜,听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俩,瞅一眼眼前的废墟,心中盘算这日子可咋过哦。
她将身上的军大衣拢了拢,抵抗西北的西北风。
这衣服是她名义上的丈夫-----谢元青同志昨天晚上临走时留给她的重要财产。
“我们已是夫妻,我会负责的。”
男人嘴角微抿,眉目冷清,周身的距离感很强,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
江嫦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