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墨家弟子便收拾行囊继续赶路。
往后两日,一路风平浪静,既无追兵也无遇伏,只有同样往北仓惶奔走的赵人。
沿途或有传言,公子嘉在代地自立为王,赵地各郡皆有不少军民前往依附。
墨家弟子行至易水南岸的武遂城,昔日据守易水的赵境边城,现如今连个守城士卒都没有。
伫立城墙眺目,燕长城沿南易水北岸东西向绵延百里,中段要塞关口为汾门。
武遂城郊,易水西南岸有片丘陵山地,一批墨家弟子受命出城,临河处就近伐木造船。少许墨家弟子在城头放哨,其余众人在城中暂作休整。
整整两日急行军,墨家众人早已疲惫不堪,伙夫在燃起的灶火堆旁烧水做饭,四周尽是眼馋的身影,满心欢喜的感慨,“终于可以吃上一顿热食了。”
北侧城楼上,荆轲眺望远处,“渡过易水便是燕国地界,我们也快分道扬镳了。”
“不知不觉已经到燕境了。”
田言双手托举下巴趴在墙垛,目不转睛盯在波光粼粼的水面。
落日余晖,倒映出绯云霞光。
上游易水湍急奔涌犹如猛兽,下游波澜不惊平静异常,形成巨大反差。
“可别忘了我教你的心法和道术,日后也得勤加练习。”
“知道了。”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不会是舍不得我。”
阿言转头侧目,满脸讶异表情。
“我只是在想回到农家以后,该如何向别人解释我们的突然出现。”
“这也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自然会有人安排好这一切,给出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解释。”
“回到农家,你只需要时刻警惕一个人就够了。”
阿言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说的是田猛?”
“田猛忍辱负重隐忍多年,一直试图摆脱罗网的控制,你俩的回归对于他而言便是一种契机。”
荆轲话锋一转,“不过,他对你的态度只会是怀疑和忌惮。”
“我会小心的。”
“不仅仅是小心的问题,你要清楚自身的处境。只有你的价值远大于威胁,你才拥有被利用的资格。”
荆轲神色郑重表情严肃,转头看向正在嬉戏玩耍的田赐,“当然,你也有一张最大的底牌。他会是你的保命符,甚至会是你手中最致命的武器,只要你愿意。”
田言沉默不语,扭头看着田赐,他的脸上洋溢笑容,无忧无虑天真无邪。
“你像极了当年的她。”
“有那么一瞬,隐约觉得你就是她。”
田言有点犯怵,压根来不及思索,从他说话的神情中窥到了杀气,就像当时在马车上的感受。
荆轲一步步走近,伸出的手臂忽然悬停在半空。
“你,怎么了……”
田言感到些许不安,大相庭径的举动与神态有些莫名其妙,令人捉摸不透。
“我终究还是放不下。”
荆轲放下了悬着的手,用最温柔的语气最平淡的话语诠释了邪魅狂狷的可怖。
“你还好吧。”
田言从这怪异的言行举止中察觉出了些许端倪,或许正如她心里所预料的那般。
时光静好。
两人都心知肚明,谁也没有去揭那道血淋淋的伤疤。
“姐姐!”
呼唤声打破了沉寂,田言转身往城楼下跑去,田赐正朝着她挥手。
“我终究还是放不下。”
荆轲望着倩丽背影吁声感叹,同样的一句话却蕴含着两重不同的意思。
墨家弟子围在灶锅旁,手端陶碗急不可耐的想要喝上一口热粥。
盗跖一丝毫不顾及统领形象,争先抢后积极参与,跟墨家弟子推搡在一起,乱作一团。
“蓉姑娘。”
盗跖灰头土脸从人群中挤出,端着一碗浓稠的栗米粥,小心翼翼朝端木蓉方向快步走去。
“小跖,不用。”
端木蓉丝毫不留情面,果断拒绝了这份好意。
“听凭蓉姑娘吩咐。”
盗跖与荆轲在死皮赖脸方面,果真是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端木蓉走到灶旁,墨家弟子纷纷礼让,表现出对待统领该有的尊敬。
端木蓉打好米粥先给田言田赐二人送去。
田赐展示出吃货应有的本色,端起热乎的米粥饮下一大口,烫到跳脚,伸着舌头直呼气。
胖嘟嘟傻乎乎的少年,让人觉得莫名心疼可爱。
田言端个陶碗走上登城台阶,走到正在望风的荆轲身旁,双手捧起递上,“端木姐姐让我给你的。”
“替我谢谢蓉儿。”
“我会替你转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