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士兵提人的时候尚且戴着布制的手套,知道天花病人接触不得。
而这个白大夫自己是医者,却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直接上手去摸那个孩子。
守门兵似乎看出了林见微的不解,解释道:“天级或接近天级的坤泽有的会有魂体,这位的魂体属净化类,对病患有没有效果属下不知,但据听说他自己一向是百病难侵的,这也是他身为坤泽却能在外四处行走的原因…”
哇,简直最强奶妈啊。
林见微来了精神,认真地开始打量起这个大夫来。
他将小童的衣领理好,轻柔地将人推到高个士兵手边,目送小童被慢慢牵着带回房间。
收回目光转身后,同背后正瞧着他的林见微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对方面露怔忪,惊讶地缓缓睁大眼睛,辨认了她好一会才犹豫道:“你…你是见微妹妹吗?”
林见微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认识自己。
白望舒眉眼温柔,轻轻一笑,“你大抵是不记得我了,那会你才十岁,我去拜访玉姨时与你匆匆见过几面。”
他约莫弱冠年纪,五官偏细长秀雅,一双眼尤为清澈,如泉水般清冽,身形弱柳扶风,又穿着朴素白衣,举手投足之间轻易便能勾起他人无尽的保护欲。
林见微这会想到了一些细节,原身的母亲赵玉娘是江南皇商长女,而这位“白大夫”,方才守门兵既然说他“祖辈经历过江南瘟疫”,本家应该也是江南人。同一地方的两个大家族,有些牵扯交集也很寻常。
“啊…”
林见微装作也认出对方的样子,还没想到喊什么称呼,就见白望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边角,笑盈盈替她解围道:“小时候因为我在家里排第三,你都叫我三哥哥的。”
“…三哥哥。”
林见微性子慢热,其实一向不习惯和那些不熟却言辞热情的人来往,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只好也跟着喊了。
他们二人,一个身着黑色军服,英姿飒爽。另一个白衣若素、清新俊逸,这般站在一处,又一番哥哥妹妹的,瞧起来竟极为般配。
守门兵当下便误会了,盯着两人牵扯的衣袖恍然大悟,“小将军说来找京中名医,原来是找白公子啊,瞧我这不开窍的蠢脑子!”
“找我吗?”白望舒有些惊喜,“正巧早上来时把该瞧的病人都瞧了,现下无事。这外面不便交谈,不如去我屋里说吧…”
“你们俩啊!”不远处传来一道婉转的女声将他打断,还带着些吴语腔调里牵带着的轻柔,“打小时见面就亲近,如今长大了也该知道些避嫌了,这种一见面就去谁屋里的话啊,休要再说!”
说话的是个极美的中年妇人,她戴着罩面从湖边走来,身姿绰约,仪态万方。
一双美目先是嗔怪地瞪了白望舒一眼,然后便忙转向林见微,谁知这一看,便见自己女儿衣着简陋、发丝凌乱,整张脸苍白疲倦,似是被煎熬憔悴了许久。
美妇人心疼地眼眶一红,小步走上前,朝林见微张开手臂,轻声唤她:“囡囡,怎么把自己累成这个模样?”
或许母女之间确实有一种神妙的感应。
见到她的第一眼,林见微心中就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她应当是原身的母亲——赵玉娘。
理智告诉林见微,赵玉娘只是原女主的母亲,她眼里的心疼给的是她的亲女儿,同自己没有半分钱关系。
但是当被赵玉娘揽入怀中的时候,林见微闻到了一些对方怀抱里的味道。
是一股幽香,那香味素淡温柔,围绕着自己,安静、柔软,就像一场温热又熨帖的美梦。
被妈妈抱在怀里,是林见微过去做梦都不敢梦的事情。
孤儿院的院长奶奶对自己很好,身边的师长朋友对自己也不赖,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和他们总是会隔着些微妙又生疏的东西。
那种来自血缘的深厚牵绊,那些会有人对自己无问对错的切切爱护,还有年节时别人家里点起的团圆又温馨的灯火。
这些东西林见微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囡囡。”赵玉娘捧起她的脸,细细摩挲,疼惜道:“随你爹在这,吃了不少苦吧?不怕,娘来了,带了好多好多能用的药材,咱们和缙城的百姓们一定能熬过去。”
林见微本来还能克制,可是赵玉娘柔柔的嗓音就像一记锤击,轻易就敲碎了她的那些伪装的硬壳,她埋在对方怀里,点点头,没忍住也掉了几滴眼泪。
“娘…”
她小声叫了一声,心道就让她自私一回,占据这须臾片刻的母爱。
“哎,乖囡囡。”赵玉娘红着眼给她擦了擦眼角,破涕而笑道:“多大的人了,娘都得踮起脚才抱的到你,还和小时候一样爱掉金豆豆呢,让别人瞧见可会背后偷偷笑你…”
母女温存了好一会,赵玉娘才放开手臂,左手牵着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