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虎背熊腰的新娘子。”王皎皮笑肉不笑地端坐着看蒋剑长双手狂暴地撕扯身上那件把他肉给勒出来的红嫁衣。
白乌招来跑堂的给自己上了碗山楂糖水，怡然自得地喝起来这种对修仙没有增益的东西。
“前辈倒是洒脱。”
“凡间物事，虽然没用，味道却是好的。”白乌笑道，“何苦做什么都找个合理的由头呢？”
“两位，你们好歹在乎一下我的小命吧？”青年放弃撕扯身上那件金刚不坏的衣服，控诉地看着谈天说地的两个，“晚上我不会真的去爬九层塔吧？”
“大不了我到时候打晕你。”王皎冷笑，“不过是装神弄鬼的跳梁小丑。”
小伙子脾气蛮大的，白乌嚼嚼山楂，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思考昨晚梦中所见。
第一个庆幸的就是自己没有在旁人面前使剑，那样精巧优美的杀人剑法她是完全不会的，她活这么大连鸡都没杀过。在沈沤珠的回忆里她是使剑的，在第七的回忆里却用弓。
“两位都是剑修吗？”
“自然。剑乃名门正派弟子首选。”
“你作为符修也还没选辅修的兵器吗？”王皎说，“剑乃百兵之君，入门简单可防身，精通钻研也奥妙无穷。不然当年世家也不会在朱山特设学堂让子弟学习镇灵宗剑修心法。”
“我看斩月尊的弯弓也很精妙。”
“斩月尊少年时也是用剑的，只是当年她杀魔皇时剑断，迫不得已之时才用起弓来。”王皎答得合情合理。
白乌还是觉得古怪，当时事急从权用弓，何苦以后沿用？
“如此说来，大部分修士都只是精通一门兵器。”白乌总结道。
蒋剑长发现他二人是真不打算搭理他，忍不住寂寞连忙搭话，“也不能这么说，剑仙就是诸武精通的。”
“竟然如此吗？”
王皎不高兴了，夸谢肃那个把他当小孩的情敌比骂他还难受，“再精通也没见他有什么实事，只会舞刀弄枪算什么本事。”
“你总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为仙界鞠躬尽瘁。”蒋剑长反驳他，“大部分剑修的剑都是无情剑，要求的就是一心求道不问世事的。”
“人生在世，有能力而不作为，修为再高又有什么用？”王皎嗤笑。
娇娇是真讨厌谢肃啊。白乌心想。
三人正要接着谈谈沈家的正事，店小二就上来以一种奇特的恭敬神态要请王红鸟下去，有位问天台的人要见她，显然，在他的想象里这个有点发福的中年女人是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
白乌心虚地下楼，穿问天台经典黑袍皮肤的小正太就坐在最显眼的地方，她不由得一哽。
黑袍下探出一只小手，瞬间汇成结界隔绝他人视线。
“斩月尊，观星人算到你需要我的帮助。”他故作老成地说。
神棍。白乌心想。当年那个笨蛋美人怎么变成个大装比犯了。
“你是怎么算出我这个身份的？”
“仙尊的命盘非常特别。”
命盘。白乌又听见一个新词，难不成是和天使光环一样明晃晃挂头上的东西？她怕露陷，不敢再问。
“我不能告诉同行我的身份，你就说你是斩月尊派来的。”
“遵命。”
小孩白净瘦小的身体套在阴沉的黑色里，白乌看着很难受。不管问天台多么神秘，有必要让这样的小孩住在那种苦寒之地还不见天日地躲在袍子里吗。
“我不愿引人注目，你可否换成常服？”
“...遵命。”
叁佰陆拾回到问天台的时候，黑袍子下面穿着一整套花花绿绿的马甲配圆领袍，向元艳报告。
“斩月尊想知道弟子的名字。”
“问天台的人没有名字，告诉他你的代号。”
“斩月尊说她不会叫我编号的。如果您不愿意起名，她就要叫我元乐。”
“斩月尊怎么叫你是她的事，只有叁佰陆拾是你的名字。几千年来无数人死在这些编号上，终生没有过姓名。如果你现在想要名字，你可以离开这里。”
“弟子遵命。”叁佰陆拾行大礼，起身要离开。
“还有，把你的衣服脱了。常服只许穿黑白的。”
小孩扶着门把手的身体顿住好一会，“弟子遵命。”
长久的沉默，黑袍子挥挥手让他出去。等沉重的巨门合上时，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去脊椎倒在地上，黑纱滑下，露出一张艳丽的狐狸脸，眼球浑浊不清，年轻时清亮的琥珀色蒙上一层灰雾。
他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漫天星图重新开始旋转。无论如何旋转移动，最后都定在一个奇特的轨迹上。
最为闪烁的主星相连，如一把弯刀，又似半轮残月。
沈家的幡旗垂在九层塔的最顶端，金线绣的弯月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