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伊人最终还是食言了,大年初二的晚上,她在娘家人和儿子的无限挽留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晚上九点,孟想收到了一条微信。
此时的小城虽然也受到了新冠病毒的影响,但依然烟火绚烂,喧闹异常。
而她正在家庭聚餐,身边充斥着欢声笑语。作为家里唯一单身大龄女青年的她还是收到了所有长辈的新年红包。
小外甥和小外甥女拿着她给的大红包,一个讨喜地给她作揖,一个抢着要给她表演节目,她左拥右抱,一手一个奶团子。长辈们觥筹交错,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仿佛异常满足。
【孟想,我妈妈走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都吓到了客厅里聊天的长辈们。
“怎么了?”妈妈不解地问。
“我去打个电话。”孟想直接进了卫生间。
“不会是医院要提前上班吧,鄂市那边都封城了,我明天也要去医院值班,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们最近少去人多的地方,戴好口罩。”小姨担忧地跟她妈妈絮叨。
他们家一堆学医学药的,所以对这些比别的家庭会敏感许多。
卫生间里的孟想猛吸了一口气,拨通了明哲的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电话里俩人都沉默着,因为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哲,你还好吗?”
“嗯,我还好。”
“明天我就回南都,你等我。”孟想迫切地想要得到明哲的回复。
“不用来南都了,我妈妈的遗愿是葬在外公外婆的身边,明天我就带她回邮城。”明哲的声音沙哑又疲惫。
晚上回家,孟想终于跟爸爸妈妈说了这件事情。爸爸妈妈一边叹息着世事无常,一边让她早点休息,因为明哲妈妈的告别仪式在明天早上五点。
大年初三早上四点,孟想就起床了,她穿了一件黑色呢子大衣,也没有化妆,然后让爸爸把她送到了殡仪馆门口。
过年期间的殡仪馆冷清到了极点,即使是在医院工作这么久的孟想看着三三两两晦明晦暗的灯光,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哲也穿了一件长款黑色大衣,他站在殡仪馆门口,仿佛要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走近明哲,孟想才发现,他的眼下一片青黑,眼睛里也泛着红血丝。孟想心疼极了,拿起手边的保温杯递到他嘴边。
“我妈妈早上刚磨好的豆浆,赶快喝一口吧。”
明哲给面子地喝了一口,然后勉强给了她一个笑意,带着她去了悼念厅。
明哲的舅舅和小姨因为他妈妈的去世,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他舅舅还能勉强忍住伤心,只是明哲的小姨看到孟想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周围的小辈们还没来得及认识孟想就又开始安慰。
等到明哲的小姨终于止住哭声之后,明哲才给孟想介绍起他的表兄妹。他算是他们这一辈中年纪最小的,其余表兄表姐都已经结婚生子。
今天来的都是明哲妈妈这边的至亲和朋友,很多都是从外地赶回来的,所以人数并不多。大家都沉浸在悲伤中,并没有对孟想多关注。
凌晨五点,悼念活动正式开始。围着潘伊人遗体告别的时候,看着水晶棺里的她,孟想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悼念厅里哀乐缠绕,在萧瑟的冬日里显得更加凄苦。
门口突然传来隐约的吵闹声,孟想抬眼望去,心里咯噔一下,是明哲的爸爸。
明哲的小姨“噌”地一声走到门口,不让他进门。
“你来干什么?”
明哲爸爸并没有开口,他身边的女士说:“小哲妈妈去世了,他爸爸来送别一下怎么了?”
“狗咬吕洞宾,谁要他来送。”
“潘伊雪,你说谁是狗,他们就算离婚了,以前也是夫妻。”
“呸,赶快走,我姐压根不想看见他,你们连死了都要折磨她。”
这时候明哲的表哥们都已经走到了门口,大有想要大干一场的趋势。
那位女士尖利的声音又响起:“明哲,你妈妈去世,你都不让你爸爸送一下,太不讲究了。”
“小哲,你就让爸爸再看你妈妈最后一眼吧。”明哲爸爸的声音苍老中带着无限悲痛。
“我看谁敢进来,今天你们想要进来就从我身上踏过去。”明哲小姨双手拦着门口,后面的亲戚也自发堵成一排。
“你说不让进就不让进,简直岂有此理。”明哲爸爸那边的亲戚也激动起来。
“够了。”
这时候明哲的舅舅站了起来:“都让开。”
他走到明哲爸爸的面前开口了:“明惊涛,你今天是真的要闹是吧。你想好了,既然大家都撕破脸了,我们也不在乎什么脸面了。你今天敢进来,我明天就敢让整个邮城都知道你干过的那些恶心事,你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