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言九鼎。
自那以后,嘉启帝果然再未踏入我的栖凤宫一步。
加上朝中都关注着北边的军情,他也忙,整整三个月,他都没有踏入后宫一步。
倒是听水月说郑宸妃常常带着补品与点心探望他,慢慢的也成了后宫里唯一一个被允准出入乾安殿的妃子。
两人一派情深意切的模范夫妻样子,也就使得前朝后宫没一个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的。
我这个皇后在后宫的威信,这些时日又降了不少,栖凤宫前便更加门可罗雀。
他不来,我自然也不会主动找他。
就连昭慈太后那,我都很少再去了。
一个人在栖凤宫悠闲自在,除了每日清晨,各宫嫔妃来晨参暮礼须得早起外,其余时候倒也清净,又因为我小产的事,我干脆就免去了两个月的晨参。
不过倒也奇怪,这么多日来,郑宸妃一次都没来我栖凤宫请过安,我还没见过这位“准贤后”,后宫都说她美貌,却偏偏只有我不知她到底长得何等美貌。
她入宫也有两年了,却得了嘉启帝的特旨,不必特意来我宫里请安,甚至前几日嘉启帝又追加了一道特旨——若非要事,我不得与郑宸妃见面。
这圣旨真是无厘头,怎么听都像我是那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恶毒正室,一见那貌美妾室便要下狠手弄死她似的。
可嘉启帝越是把她当心肝宠着,我就越是好奇,也越是心痒。
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位美人,能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如此一枝独秀,也不知郑叔延怎么就偏偏挑中了她,又到底把她教成了怎样的性子,竟然如此讨向来不近女色的嘉启帝喜欢。
至于心痒,是因为心痒着怎么把她弄死。
前几日闲来无事,我终于厘清楚了一些事情。
首先,根据德泰去太医院打听回来的消息来看,那做假诊妄图诓我杀了自己孩子的太医那一日在值时,郑宸妃的宫女特意去太医院问了安神药。
平白无故怎么都不会是巧合,也就是说,我丧子这件事,郑宸妃也“与有荣焉”呢。
既然他们整个郑家都与我过不去,她义父想要弄死我孩子,她偏偏也插了手,加上嘉启九年的新仇旧恨一起算,那我怎么都要弄死郑家满门,包括郑宸妃。
思及此,我终于恍然大悟为何嘉启帝要追加那道圣旨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还真是后宫谁都及不上的宠爱呢。
至于嘉启帝,但凡我当年没读那么多孔孟之道,没知晓那么多君臣之道,也许今天,就把他也算上了吧?
毕竟,我与郑家是私仇,报就报了 ,怎么杀都不影响国运,更不会害了百姓。
毕竟天下能臣,多的是。
但涉及帝王,便不是家事不能私仇,这是国事。
南萧不能没有帝王。
无论我是不是南萧的明懿皇后,都不想看见百姓流离失所,这大概是我的底线。
郑家这仇肯定是要报的,但不是现在,北边战事吃紧,朝廷人心惶惶,郑叔延又是这几年得势的权臣,我暂时不能动他,也确实动不了。
于是只能忍着。
寂寞的宫廷,越发没劲。
我忽然想起,似乎已经很久没去过那面北邙墙看看了,于是一时兴起,便让水月扶着去了。
却发现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砌高了,高得我再也不能轻松地翻上墙头,高得我再也看不到本就渺小的镜花楼飞檐。
水月扶着我,语气里听出些忧虑:“娘娘,您是冷吗?怎的身子抖得这般厉害?脸色也这般差?奴央人去给您取个汤婆子来否?”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回去吧。”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来过这北邙墙,它已经不再特别,它已经变得和这皇宫里其他的宫墙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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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三个月,南萧的北伐军连夺北祈城池十五座,其中有五处都是军事要塞。
木季暄少年将军的名头在北边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响亮称号。
近日宫里都在议论这事儿。
我却在关心另一件事,那就是援玉生产的事情。
听说她因为担心木季暄在前线的战况,孕时就忧思过重,孩子生下来,月子比寻常妇人还多坐了一月,身子也没见大好,连带着木小公子从生下来都体弱多病。
我放心不下她,想着出宫去瞧瞧她,但是萧楚珩在皇宫下了死命令——北伐期间,宫内任何贵眷不得私自出宫。
这点我着实没法怪他,毕竟前线战事吃紧,潜伏在南萧京城的北祈细作更是在经年累月之中根深蒂固,隐藏极深,还未拔除干净,他们一个个都虎视眈眈盯着南萧皇室,万一能捉到个妃嫔或是皇室贵胄什么的,就算威胁不了南萧皇室,也能拎去前线祭旗,鼓舞本国士气,同时搓杀对方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