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让镜花去请木季暄,她踌躇了几许,最后一言未发地去了。
我在大殿见了他。
一半好奇,一半生气。
好奇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沈援玉这样一个从小就眼高于顶的郡主做到这份上。
生气如是。
直到那抹白色身影在大殿之上行了个极端方到位的礼,我都没回过神来。
殿下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一袭白衣胜雪,腰间一条同色的玉佩,一条长长的朱砂色木珠串成的丝绦轻轻挽起发揪束于身后,眉犀目锐、鼻梁挺阔、面如冠玉。
他站的端直、立得风雅,好似西南来的一抹月光,立在殿内,宛如谪仙临世。
不要说我,满殿的婢女都有那么一刻的失神。
确是神仙姿态,大抵潘安之貌,恐也不遑多让了。
我心想。
只是眉眼间清清冷冷的,总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我抬了抬手:“赐座。”
木季暄拒绝了。
我遂了他的意。
“木公子与援玉的事情,我已经听援玉说了……”
“微臣猜到了。”他又躬身一礼,极到位。
我却眉头微微皱起,抬手屏退左右,只留下镜花与水月:“陛下给了你什么官职?”
他笔直地站在我跟前,眼睛瞧地,极有礼仪分寸:“太后娘娘给了微臣左相之职。”
我瞳孔微微张大,但只一瞬,随后未再说话。
良久,倒是自嘲地笑笑:“你倒是不责本宫后宫干政。”
“治世以能臣,何分男女?”
他答得沉稳,却一派惊世骇俗之语。
我抬起步子,朝他一步步走去:“援玉和本宫说,你是个谪仙一般的人物,今日一见,确实大胆……”
我停顿一瞬,复又继续道:“亦确实特别。”
“娘娘谬赞,承蒙长公主错爱,不胜惶恐。”他仍旧低着头,礼数周全。
我走到与他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下,声音压低:“木季暄,援玉喜欢你。”
他沉默着。
“娶她,你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达成夙愿。”
“娘娘用了夙愿二字。”
我一顿:“所以?”
“既是夙愿,便用一生为限实现它又何妨?”
我没想到这个男子能这般大胆又才思敏捷,不经惶然。
“木季暄,本宫问你,你们西南木氏,降的是昭慈太后还是嘉启帝?”
“我们西南木氏,降的是永不分裂的南萧。”
我心下叹服,此子确实麒麟之才。
“可援玉的手里有南萧一半的兵权……”
他不假思索:“可那也是她的保命符。”
竟答得这样快?
似是早就准备好了。
顿了顿,我豁然开朗起来,心下替援玉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事并非是援玉爱而不得。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无掌兵之才,那兵权就不是保命符,而是催命符。”
木季暄眉心微拧。
我仍旧压着声音,问他:“木季暄,本宫再问你,若有一日,陛下要发兵北祈、剑指北境,可只有一半的胜算拿下胜利,胜,则天下统一,万民归心,世间至少能有百年再无纷乱战祸,北境与南境的百姓都不用再活在战战兢兢的恐慌中,可若是败了……好不容易统一的南境定会再次陷入四分五裂中,若是你,你当如何抉择?”
他倒是一字一铿锵:“盛世需要明君,乱世需要枭雄。”
我点点头,转过身去了:“萧楚珩会更喜欢你。”
他似是好好思考了一番我的意思,随后立刻在我身后长跪:“微臣叩谢皇后娘娘指路之恩。”
我挥了挥手:“援玉在等你,只是你伤了她的心,误会已深,此局何解,本宫便不得而知了。”
他似是想到什么,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说了句“谢娘娘指点迷津”便匆匆告退。
我回过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缓缓抚上肚子,微不可闻的道了一声抱歉。
抱歉了木公子,我这般利用你,希望你日后发觉真相的时候,不会恨我,不会恨高家。
一旁的镜花走过来,脸上现出忧心忡忡的神色。
我知道,她这是担心我今天见了木季暄,要是让萧楚珩知道了,我的“复宠之路”便愈加坎坷。
为了让她安心,我让她去请太医。
“顺便,让太医院开一服安胎药来。”
镜花呆呆地望着我,水月惊得摔了手中的一盏冷茶。
我不理她们,兀自朝卧房中去,随后,听到室外一阵“鸡飞狗跳”的脚步声。
我觉得无趣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