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扣纽扣,如今三年毯子不洗都管的哈桑亚果断地用力敲响铜勺,打断对刚刚得图勒见证的小口。在图勒巫师冷飕飕的视线中,他举起一个麻袋般的榆条皮囊,冲仇薄灯问:“来一点?”
“一点点。”
小少爷捧起一只錾卷草纹银碗,颇为担心地强调。
他倒不是不喝酒。
东洲的人都知道,仇家小少爷乱七八糟的癖好之一,便是喜欢品酒,各式各样的酒他都要尝尝。仇家专门为他设了一个酒庄。不过,他好酒,但酒量……也就一般吧,一坛下就醉了。
而哈桑亚里的酒碗实在是太……
离谱。
哈桑亚位守林人,体型庞大得跟巨熊一样,他在对面盘坐,简直就是墩了一座结结实实的肉山。厚厚的啤酒肚,能供只麋鹿撒蹄子跑几个来回。为此,他洞穴里用的物件,全都大得出奇。
分仇薄灯的只酒碗,硕大无比。
一碗下来,仇薄灯估量等同自家酒庄的一坛半。
“你们中原人喝不多,在雪原有得苦头受的,”哈桑亚一边摇头,一边提起皮囊,醇香的马奶酒顿时如瀑布般倾泻下,“冰风一刮,点马奶酒打底,别皮了,骨头都得被刮裂……”
“等……”
仇薄灯放弃了挣扎,无力地瞅着乳白的酒液盛满银碗。
实话,他觉得不是碗,是盆……
图勒巫师同样皱了皱眉——仇薄灯的食量很小,至少相对习惯以锅为单位的图勒族人来,小得可怜。平时想要哄他多吃点,都是件十分艰巨的任务,真么一碗下,恐怕也不用吃什么了。
于是,他伸出手,制止哈桑亚自己倒酒的举动。
图勒巫师捏了捏仇薄灯的手腕,示意他喝一点就行,剩下的他。
仇薄灯轻松了不少,捧起满满一海碗的马奶酒,小心翼翼地凑上,抿了一口
假如东洲的世家子弟在里,要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守林人的榆条酒囊时日久远,虽然洗得干净,但旧得令人发指。别向来最挑剔的世家子弟了,就连普通的富贵人家都不见得愿意喝里头倒出来的酒……至于东洲第一世家的小少爷……
当年不知多少献媚者,掏空心思寻来的瓷坛、玉坛、金樽盛的美酒,统统被他嫌弃地丢下月楼。
——他可是出了名的骄奢挑剔。
眼下居然不知道为何,连种旧酒囊的酒,都愿意喝了。
“不坏吧?”
守林人状似随意地问。
小少爷抬头,双手捧起沉重的银碗,回他大大口地灌了一口……浓郁圆润的奶香,发酵过的酸甜,同时在味蕾上绽放。酒有点烈,但不刺激,酒液滑过咽喉,躯干、四肢同时暖暖地烧了起来。
岂止味道不坏!简直就是棒极了!
小少爷毫不犹豫地对守林人出了慷慨的赞美。
守林人顿时心满意足:“乌云图她就最喜欢我手艺。整个部族,就有人酿的马奶酒比我还好,”着,他得意地晃了晃旧酒囊,“靠的全是我口祖传的酒皮囊,就摇出来的奶,发酵得最好,头那个新皮囊,全都比不上物什。”
仇薄灯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同他讨论起酒曲跟酒液的关系。
哈桑亚不懂中原的酒粬,就他讲马奶酒的制作法。
雪原温度低,酿酒不像中原那么容易。
要把新鲜的马奶装进皮囊里,使劲而搅拌,靠么来回转的热量来发酵。
“我们放牧的,要酿就也挺简单的,”哈桑亚脸上看不一丝生活在雪原的艰苦,他拍着肚腩,得意地向仇薄灯炫耀,“把奶直接装进酒囊里,挂在腰上,一揣就带出门,骑马来来回回,跑个几天。就自个酿成了……就是冰季有点不太便。”
“你可以试试造个滚桶,跟水车一样,踩着就能转……”小少爷双手捧着酒碗,认真建议。
一块切得大小合适的羊肉递他唇边。
他习惯性地张口,咬住。
“唔……”咽下羊肉,小少爷又补充了一句,“也可以造个发酵的蒸桶,不过味道可能不太一样。”
“你的个我试过……”
铜锅中的羊背子被捞了起来,摆在铜盘里。
图勒巫师屈膝坐在仇薄灯旁边,用一柄指宽的骨嵌贝短刀,切出一快快薄厚均匀的长条肉片,在盛放青白盐的石碟里,蘸一下,喂谈兴不低的小少爷。偶尔,低头,就着仇薄灯的碗,喝一口酒。
小少爷虽然在和守林人聊天,但也下意识,将酒碗捧高一点。
哈桑亚一开始还发现。
直伸手捞羊肉,一转头,看见颇为顺眼的中原少爷喝了口酒,紧接着图勒巫师就凑过,就着他刚喝的地,也喝了一口。
哈桑亚:“……”
他次露出了个被浆果酸的表情。
话,就是么聊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