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杜佳转过身去,秦以歌忽然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在你眼里,我竟然是这样的吗?”
“不是吗?”女人的背影迟疑了一秒,却仍然没有转过身来。
“杜佳!”眼见杜佳的小腿已经贴在天台最边缘的护栏栏杆上了,秦以歌忽然喊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杜佳却像是一下子清醒了似的,回过头来瞪着秦以歌和关城:“闭嘴,别过来!别耍花样!”
“好,我们不过去,你先别动——”秦以歌赶紧往后退了两步:“但你不是说,有的人从来都没有被放弃过吗?给我三分钟,听完我的故事再做决定也不晚,如果到时候你还是选择去死,楼下按照你的要求没有放救生气垫,楼上也只有我们三个人,你想死的话,我们照样还是拦不住你,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死得愤愤不平,带着满腔怨念,相信我一次——”
“好,你说吧,不过你们俩都得待在原地不许动。”
秦以歌回头看了关城一眼,对方朝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说你被送去国外的时候是十七岁吧?”秦以歌开口:“很巧,我要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另一个女孩十七岁的一天,那天本来应该是很平常的一天,女孩去她爷爷家看望爷爷,却被告知爷爷临时去市里开会了,女孩就坐在旁边的公园里等,但后来没等到她爷爷,却被人持枪挟持到了附近一处旧厂房的楼顶。”
天台上的其余两个人同时愣住了。
“其实那天也和今天差不多,”秦以歌看了一眼楼下密密匝匝荷枪实弹的警察,“天台、警察、警戒线、枪,很大的风……”
“女孩当时怕不怕呢?说实话,怕得要死。头一次被人用枪抵在太阳穴上,才知道原来枪口是那么冷的。”天台上的风很大,秦以歌的声音却没有波澜。
“后来女孩的爸妈都来了,在挟持者跟警方交涉的过程中,女孩大概明白了,对方想见的是她爷爷,所以绑了她来做筹码。
再后来,女孩的爷爷也到了。
说起来挺神奇的,在楼顶上看到爷爷出现在楼下的那一刻,她心里忽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因为她知道爷爷一定有办法能救她,因为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她心里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和罪恶克星——”秦以歌说着淡淡地笑了笑,好像真的只是在给杜佳讲一个别人的故事。
杜佳没说话,但秦以歌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她在等她故事的结局。
“后来呢?”果然,杜佳开口问道。
秦以歌用余光扫了一眼楼下荷枪实弹的警察们,继续道:“后来女孩在天台上看到,楼下好多人都在围着他爷爷身边,应该是劝他先不要上去直面持枪的悍匪,场面很乱,她只记得,楼下,她妈妈一直在哭,她爸爸抱着她妈妈,最后和她一起抱着头哭成了一双泪人……”
“那最后她爷爷上去了吗?”
秦以歌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不动声色地往杜佳的方向挪了两步:“佳佳,这上面真的很高,现在你应该能理解了吧?因为童年阴影,其实我一直都挺怕这种天台的,所以咱们能不能先——”
“我问你后来呢?”杜佳忽然有些激动地大喊到:“还有别再往前了!”
“好,好,我不往前了。”秦以歌立刻停下脚步,冲杜佳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我跟你说故事的结尾。”
然后她看着对面的女生:“最后就是,过了很久,也没有人上到天台上来,然后劫匪就开枪了……”
杜佳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住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骗你,既然劫匪开枪了,女孩怎么还能活下来呢?”秦以歌继续道:“可能是她比较幸运吧,最后还是阴差阳错地捡了一条命。”
关城和秦以歌同时注意到,虽然残血般的夕阳把她暴露在日光下的那一半脸孔染得血红,但杜佳脸上的表情却出现了彻底的苍白。
“所以你看——”秦以歌忽然大声冲她喊道:“有时候就算是被所有人‘放弃’了,也不代表就完全没有路了,对吧?”
说罢,她慢慢地往后撤了两步,嘴里喃喃道:“所以,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啊——”
这句话声音不大,好像是对对面的女人说的,也好像是对说话的人自己说的。
那边正失神的杜佳却很清楚地听到了,然后,她也下意识地跟着秦以歌往同一方向移动了一小步。
电光火石间,关城从秦以歌身后冲出来,飞快地把栏杆边上的女人扑倒在地。
红到荼蘼的夕阳里,秦以歌一个人坐在悦园一角的秋千上。
思绪开始漫无目的,她想到以前秦德海住的市府家属院里也有一架类似的秋千。
只是她已经好久没坐过了。
眼前又浮现出刚才杜佳被带上警车前的一幕,女人从她面前经过,面颊带笑,却很惨淡:“你还是比我幸运,在那种情况下,竟然都能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