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黄昏,京城西郊,晓月池。
倪昆一袭青衫,手持竹骨折扇,打扮得像个平凡士子,伫立一艘乌蓬舟头,凝视百丈开外,浮于烟波之上的巨大楼船。
楼船之上,灯火通明,丝竹酒令之声,随风飘扬,一派热闹喧嚣。
苏荔戴着斗笠,作艄公打扮,站在倪昆侧后,小声道:
“教主,那便是长乐公主的楼船。都打听清楚了,长乐公主今天就在船上召开文宴。”
倪昆唰地展开折扇,轻摇两下,低声道:
“你这个主意,确定靠谱?”
苏荔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放心吧教主,绝对靠谱。
“长乐公主身为大周前代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最得当今皇帝信任,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只要能得到长乐公主的信任,说不得,就能被她举荐到皇帝身边……
“新帝年仅十四,登基未久,手下没几个贴心人才可用。若得长乐公主举荐,绝对能被皇帝引为心腹。”
倪昆皱眉道:
“长乐公主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往皇帝身边举荐人才吧?”
苏荔笑道:
“教主放心,这一点,我也早已打听清楚了。
“长乐公主最喜诗辞文章,只要诗辞文章写得好,在她眼里,就是人才。
“她今天召开的这场文宴,哪怕没有收到请柬,只要能当场作出一首好诗,也有资格登船赴宴。”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倪昆:
“教主你看,这是我通过特殊渠道,花大价钱买的诗。教主你把这些诗背熟,到时候在长乐公主面前念出来,保证能令她惊为天人,将您奉为千年一出的绝世才子!”
倪昆眼角微微一跳,接过小册子,翻看一番,就见里面净是些:二八佳人巧样妆、夕阳芳草见猪游、雨后荷花承恩露、深探人心不如狗……这等水准的打油诗。
当下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咸不淡地问道:
“你买这些诗,花了多少钱?”
苏荔道:“可贵啦,每首诗都值纹银百两。关键是诗词难买,教主你是不知道那些文人有多傲气,个个都把自个儿的诗作当宝贝似的,若不使足银子,压根儿没人愿意卖诗……”
你苏荔也有被忽悠的时候!
这就是术业有专攻啊!
倪昆暗自咬了咬后槽牙,又问:
“这些诗你自己读过吗?”
苏荔道:“当然读过。这里所有的诗,都是我亲自挑选的,可严格啦!不是货真价实的好诗,我还不买呢!”
“……”
倪昆嘴角微微一抽,双手一合,就把打油诗小册子搓成粉碎,再随手一撒,漫天纸屑便如碎蝶一般飘入湖水之中。
苏荔见状,急得直跺脚:
“哎,教主,你干什么?这可是好几千两银子呢!”
倪昆轻哼一声:
“苏荔,你是修者,好好修行就是,没事儿别附庸风雅鉴赏诗词,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文人诗词的事,水太深了,你把握不住,明白吗?”
苏荔皱起俏脸:
“呃……可是教主,没了这些诗,你怎么在长乐公主面前展示才华?”
拿这些诗去展示才华,信不信长乐公主二话不说就召唤左右把我扔出去,然后叫人端水来洗耳朵?
这种水准的打油诗,分明就是当面侮辱她的水准!
倪昆没好气地轻哼一声:
“我曾捡到过一本诗集,里面都是些未曾流传于世的上佳诗词。若只是用诗词展示才华,我抄那本诗集里的存货应该足够了。”
苏荔好奇道:
“诗集?哪儿捡到的?是在总坛捡的么?难道是本教哪位前辈写的诗?没听说咱们圣教出过文才出众的前辈呀!”
倪昆横了她一眼:
“哪来这么多问题?少废话,撑船,送我过去!”
苏荔悻悻地噢了一声,双手一撑长篙,乌蓬小船顿时破开水面,驶向那艘华丽楼船。
长乐公主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新帝登基后,又给她加了“大长公主”号,出游之时,身边自然有诸多高手侍卫。
倪昆二人的小船,先前停在百丈开外,船上高手侍卫尚未注意到他们。
待至小船开动,向着楼船驶去,立刻就有几双凌厉的眼睛盯向小船,审视着迎风伫立船头的倪昆。
待见得倪昆身着士子青衫,虽衣着简朴,但身姿挺拔,相貌潇洒,自有一番儒雅气度,那几道审视目光,顿时就柔和了几分。
长乐公主最喜文人士子。
小舟上那青衫士子无论真实水准如何,单这潇洒儒雅的形容气度,就足以得长乐公主另眼相待。
倘若真有几分文才,只怕会被公主奉为上宾。
当下便有一位华服中年扬声喝道:
“那位士子,可是来参加长乐公主殿下文宴的?”
“正是。”倪昆收拢折扇,拱手一揖:
“在下襄州士子倪昆,近日游学京城,听闻公主殿下设文宴于晓月池,遂不请自来,欲与京师士子一会,见识一番京中文华。”
襄州士子倪昆?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