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徵倚在墙边,低头抽了口烟,缓缓吐出来。
烟雾融进灯影笼在他脸上,是极致的颓败和轻慢。
他仰头看了眼黑不见底的夜空,指尖猩红一明一暗,燃尽的烟灰抖落,簌簌地下了场雪。
在络绎不绝的车流中,隔着拥塞人群,一辆黑色宾利停在马路对面,上面走下来一个斯文儒雅的中年男人。
秦徵视线一掠,落到紧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女人脸上,拢烟的手指用力夹紧。
直到两人走进酒店,他才敛回目光,又发狠吸一口烟,眼前烟雾升腾,他掩盖其中的神情晦暗不明。
他将烟蒂摁灭,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抬腿直接走进酒店,轻车熟路地来到秦凯民预定的套房门口。
在门口站了一会,秦徵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抬手敲了两下门。
秦凯民匆忙间套了条裤子,袒露的胸膛遍布艳色和指印,稍微领会点人情世故的人立刻能猜出里面正在发生什么。
他不悦地皱起眉,骂人的话送到嘴边,那张沾染情\欲而变得赤红的脸却在拉开门看到秦徵的那一秒瞬间变成绛紫色。
他先是怔愣了几秒,然后迅速整理好衣服,转身将门虚掩,对上秦徵嘲弄的眼神,不由难堪地轻咳了声以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来干什么?”秦凯民侧身背对着他,准确地来说,是他不敢看秦徵的眼神。
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感情,一年到头除了必要的节假日,两人基本很难见上一面,说是父子,只不过靠着那点可怜的血缘关系维持表面和平,实际上,以陌生人形容他和秦徵的关系更贴切。
秦凯民和秦徵母亲是商业联姻,两人之间并不存在所谓的夫妻感情,只是一对被家族利益捆绑在一起的牺牲品。
多年来一直相敬如冰,除了出席必要的商业场合装装样子,私下基本互不干涉,一直都是各玩各的。
但他很怵秦徵。
一是他对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所以一见到秦徵就不由得心虚愧疚。
二是他摸不准秦徵的脾气秉性,又碍于血缘关系总想在他面前展现那点身为父亲的可笑威严,却总是三番四次被他撞破自己私会情人的尴尬场面。
循环往复,他更是对这个儿子退避三舍能不见就不见,没想到今晚秦徵居然主动来找他。
震惊之余,更多是无以复加的忐忑。
秦徵压了下眉骨,那双深黑的眼眸迎光闪动,锐利地盯着他,“陈子仪你还记得吧?”
“谁?”秦凯民一时没想起来,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像是预料到他的反应,秦徵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的嘲意渐浓,“就上个月你和她来酒店开房被媒体拍到然后拉我出来挡枪的那位红颜知己。”
看着秦凯民一寸寸变得灰白的脸色,秦徵扯了下嘴角,“有了新欢作陪,这么快就忘了旧爱?”
被他这么直白地戳破脸面,秦凯民面上闪过一丝羞恼,看向秦徵的目光充斥着不满,“你什么意思?”
“麻烦管好你的小情人,别让她再来骚扰我。”秦徵嘴角挑起,脚尖磕了下地毯,斜眼看着他,“下次再有这种事别往我头上扣,你外头不是还有好几个私生子,多想着点他们呐。”
秦凯民老脸一红,偏偏说不出话来反驳他,这件事的确是他处理不当,被媒体拍到后急于摆脱关系,于是在秦徵不知情的情况下,故意把矛头往他身上引,甚至刻意安排陈子仪和他偶遇作为所谓的证据,以此将自己摘了个干净。
虽然这种手段很卑鄙,但秦凯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给秦徵提供了优渥的物质生活,让他一出生就站在别人永远无法达到的高度,那么随之而来的,他也需要付出与之等量匹配的代价。
就在这时,一直虚掩的门突然拉开一道缝隙,一只白皙滑腻的手探了出来,来人是秦凯民新看上的一个小明星江桐。
江桐本想问秦凯民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进来,却在对上秦徵玩味的视线时蓦地愣住。
他眼皮轻抬,看过来时目光压着几分轻佻和毫不掩饰的打量,直勾勾的,没有任何顾虑秦凯民的意思。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眼神,江桐被他看地双腿发软,心像是被什么勾扯了下,甚至下意识倾身往前将门缝拉地更大了点。
秦徵勾唇,眼底散漫笑意更深,目光滑至她半拢半露的领口,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意有所指,“露点了。”
江桐脸一下红了,捂紧衣领。
“当着我的面干什么呢?”秦凯民见江桐眼睛都快黏在秦徵身上了,气地不轻,但他不敢骂秦徵,只能狠狠瞪了江桐一眼。
江桐脸色顿时煞白,一声不吭地退回了房间。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说完秦凯民头也不回地关上门。
秦徵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北江的冬天很冷,雨水砸在脸上跟带刺的树叶似的,割出细细密密的痛楚。
走到半路上,巷子里突然蹿出一只狗,又湿又脏的毛蹭在他白色裤子上,晕出一道惹眼的污渍。
秦徵扫了眼裤子,又低头看着缩在他脚边脏兮兮的哈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