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溦掀车帘,见百步处一座大石桥,过得桥去绿柳阴中一条大道,两侧便是青瓦粉墙的村庄。
李青溦带着丫鬟婆子下车,桥边柳荫下坐着好几个小童。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破破烂烂的。
瞧见李青溦下车,便有几个女童七嘴八舌地叫她们买东西。
李青溦低下头,才看见树下的席上放着些草做的小玩具,什么蜻蜓、蝴蝶、小篮子、绿沿帽等物。具编制地十分精巧。
李青溦有几分好奇,摸了摸那绿沿帽。见他摊子上编的东西,都是地里长的,问道:“你这些是什么编的?”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小摊主抬起头来。俊眉修目只是模样十分稚气。他唇角下弯,一只小小的虎牙翘出来,从身后杂乱无章的地里随手一拔,“牛筋草。”
他说完,见她们还是一脸没见识的样子。哼了一声,一脸嫌弃:“野草,野草总知道吧。”
他脸上简直要写上“对面人都是笨蛋”六字。
清霜一脸无语,“你这小孩儿,怎如此没有礼貌呢?我们只是未见过罢了。”
“礼貌是什么东西?能吃吗?”那小少年摊开手,打量她们一眼,视线落到李青溦身上,“你到底买不买?你若买我还捎你一个这个。”
他从一边的竹篓里挑出个小臂大小的稻草人。稻草人自然也是编的,只是晒干了,做得是大腹便便,眉目狰狞,看着十分寒碜。
李青溦有被丑道,拿在手里上上下下端详一番:“这是什么,丑极了。”
小少年哦了一声:“新庄主啊,是丑了些,但可以用来烧火还可以用来辟邪。”
李青溦:“……谁?此庄的新庄主吗?你可有见过她?”
小少爷瞥她一眼:“不然呢?我有墨宝为证。”
他从屁股底下抽出一张字画,李青溦不好接过来看,便就着他手里瞧,便见那上面的女子头大身小,四肢粗短,兼之衣襟都是蛮子用的左衽。
李青溦只觉着一口气梗在胸口,再仔细端详了那草人一眼,只觉得如何细看都是一种残忍。
但到底不好同小孩计较些什么,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快快收起来罢。”
那小少年哦了一声,问道:“所以你到底买不买?”
他话音刚落,突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带着几个佃农打扮的人走过来,那小少年看见他们忙收拾东西,见李青溦还在一边站着,忙以手指示叫她遁走。
李青溦满面雾水。
那几个汉子蹿下桥来。卞婆子吓了一跳,一队随从将李青溦护在身后。
那为首的汉子吊梢眼,厚嘴唇,裸露在外的脖颈处好几道纹身,脸上堆着笑。
他不伦不类地作揖:“小的是静庄的庄头赖大,早听说了庄主奶奶要来,咱们几个庄头甲头早就等着了,庄中收拾了一处歇处,请庄主奶奶歇息更衣。”
李青溦点头应了一声,一个不知什么突就掷过来撞到她身上。
李青溦愣了一下,将脚面上那丑了吧唧的稻草人捡起来。那小少年气汹汹地冲她做了个丑死人的鬼脸跑远了。李青溦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
那赖大看见哼了一声:“那是庄里头的贱民。若是得罪了庄头奶奶,奶奶知会一声,有的是罚他的法子。”
李青溦只觉着他说话难听。不由蹙眉看他,见他十分眼生。并非是多年前曾去南苑送过账本的庄头。她再看一眼他带着的人,也都并不认识。
她的眼神突定在一道清瘦的人影上。李青溦眉心蹙起来,觉着有几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显然也碰上李青溦的目光,清瘦的脸表情一顿,又低下头去了。
李青溦将这一丝异常暂且捺下,想了想问道:“赖庄头,前些日子我不是支了管事来此地宣事,他们如何不在?”
那赖庄头哦了一声,笑道:“那几位管事好像说是家中有事先回去了,许是路上和奶奶错过了也说不定呢。”
李青溦府上的管事,乃是并州跟过来的,如何就能突然家中有事?拔腿就走?
李青溦同卞嬷嬷对视一眼,脸上隐有几分薄怒,到底按捺了。又跟着人顺着大路往前走了几步。
庄子里人烟极其稀少,门扉紧闭,只有几户听见动静往外探头。
“如何庄子里人这般少?”
“春困秋乏,都是些懒汉罢了。”
李青溦皱眉,又指了指一边荒废了的农田:“先前我来的时候,瞧见职田的作物都长了新茬,为何咱们庄头的地,长的都是牛筋草?”
赖庄头咂舌,轻飘飘地又夸了两句:“庄主奶奶果真见多识广,连牛筋草都识得…”他未多言,将她领到一道院前。
李青溦脚步停在门口,见那院子破败,墙头颓圮,丁点不像是住人的地方,倒像是闹鬼的地方。
赖庄头呵呵笑道:“今日已经不早了,奶奶先歇着,有什么的小的明日再带奶奶逛逛。”
李青溦如何听不懂他敷敷衍衍唬鬼的话。她不是冲动的人,第一日到这庄子,她是想着忍耐一番摸一摸这底子沉的是什么。只是若这人因她一时忍让便觉着她好欺负踩她头上,断不能再忍!
她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