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二人执手坐在一起说话。
张氏着一身淡青滚边白底印花对襟褙子,头钗环也素净。一边的张皇后身着明黄缠枝牡丹丹凤朝阳朝服,头上绾一枝金龙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和素花冠。
这样的打扮,在四品五品命妇身上都有些太简单了些。
但张皇后不喜繁重,更何况近几月京中多有灾情,她作为皇后自要以身作则。
暖风阵阵,张氏呵呵笑道:“前几日妹妹听说,太子殿下奉命疏防西堤,省了几百万两的银钱,被官家夸了呢!”
“星榆啊。”张皇后叹口气,“总也是闲不下的一个人。从西堤回来了才几日又上了折子,自请与屯田司去南郊落实诸司官署公田的配给。瞧瞧他这样子,哪里像是个东宫,活脱脱是个住在工部的驻工。我这个做娘的想多见见他也难。今日寒园内宴,我是着人好说歹说地才将他游说了过来。”
张氏忙宽慰道:“太子殿下乃古之君子,储光似玉,慎行不骄行不知劳。此乃社稷之福。”
“咱们姊妹便不要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张皇后摇摇头:“国事自是忙不完的。我是想着他能先成家后立业。可星榆那个人你是知道的,看着是温润如玉的,偏偏是块冷玉。对什么都淡淡的偏又是个有主意的。这么大的人了,对成亲之事是毫不热络。大皇子也只比他大四岁,如今儿子都五岁了。”
大皇子乃是宫中刘贵妃所出。当今住太子府时,他便是庶长子,如今长到这么大早就到了外放封地的日子。只因官家宠他,如今仍在府中编撰书册,好端端地做着信王,素日里能出入皇城。
而且前不久,官家还亲至信王府,按等级赏赐了信王府众官属。当时太子殿下从西郊回京上奏在西郊开施药院,却被官家给挡了回去。
外头当然也有闲话。说是官家宠信信王,有易储之心…但都是外面平头百姓茶余饭后之言。
张氏怕引火烧身可不敢置喙这些,也怕说得多了触及她姊姊的伤心事,忙移开话题道:“太子殿下神姿明颖,温敦恭敏,哪里寻不得端庄贤淑的太子妃入主春宫。说起来,倒是我家那个祸根孽胎更令人发愁呢。年至弱冠却仍放浪诗酒,文不成武不就的,也不知是何等女子才能看上他。”
张皇后笑开:“也是,易之也到了定亲的岁数了,他性子是跳脱了些,可要好好寻个人家唆管一番。”
张氏轻笑一声:“这次就是想叫姊姊掌掌眼呢,姊姊自然眼光独到。”
张皇后笑言:“看起来你是有人选,是哪户的人家?”
张氏用轻罗菱扇覆面,笑道:“说起来姐姐也认识,姐姐可还记得平西王府的清平县主?妹妹看上的便是她家的嫡女。说起来也好几年未见过了,待会儿茶宴开了妹妹亲自指给您瞧瞧。”
张皇后点点头:“那清平县主同你乃是闺中密友,你属意她的女儿自也没什么。只是她那爹爹忠毅伯听说可是个庸的……”
张氏板了一张脸,轻声一哼:“何止是庸的,简直就是个瞎了眼的。当时穗穗嫁给他,真真是八角掉进了尿坑里。”
张皇后摇头轻笑:“你啊你,这么大岁数了说的又是什么话?肯定是跟着易之那孩子学的。”
张氏被姊姊笑话,脸上也有有分热。她知道刚才张皇后说起忠毅伯的意思。轻声忒了一声又笑着:“姐姐可放心着,那李家的大姑娘定和她那爹爹截然不同。”
“好,这便去瞧瞧这李家的大姑娘,究竟是哪点好,可了你的心。”张皇后轻声笑。
明月堂茶鼓已击,众贵女分席坐好。都是一矮几一家。宗亲皇族者在前,按品级依次。
李青溦同小周氏坐在一起。按她们李家的门第,自是在宴尾。
小周氏叉手坐下。
今日是她母女二人头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想着要艳压群芳,她特意给李毓秀选了套红白镶边金线牡丹菊花纹样缎面裙,上搭同色的衣衫。头上也是高髻云鬓,簪钗耀眼奢华。
她回身瞧一眼李青溦,见她穿的素雅,心头哼笑,她穿成这样如何不被衬地跟个丫头似的灰头土脸。
李青溦看见她瞧过来,挑眉回看。
四目相对,小周氏眼见她软眉连娟,翦水秋瞳泛着波纹,一张润泽鲜亮的唇弯起来。不由愣住片刻,又转眼瞧李毓秀,如何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怎就能像个乍富的土财主一般呢?
小周氏脸色微变。
便听见茶鼓又击,两道娴雅的身影在众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