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膳食,萧照便领着随从上街游玩。
这几日是奚宁县庆祝桃花娘娘生辰的盛典,一连七日,皆是盛会。传闻中桃花娘娘掌男女姻缘和子嗣,因此参加盛会的大多是少年男女和新婚夫妇。
“前面倒是热闹。”萧照扫了一眼前方,人群围在一块儿,不知在做什么。随从紧紧跟在他身后,只是这盛典人潮攒动,摩肩接踵,不一会便将萧照和一干下属冲散了。
而萧照更是被推挤到了一个摊位跟前,他打量过去,这竟然是个算命的摊子,被一干男女围着的算命先生也不是寻常那般年过半百的瞎子,而是个极其清俊的年轻郎君。
他五官比寻常男子显得更精致些,但绝不如闺阁女子般柔弱,面容欺霜赛雪,眼如寒星映月,眉像是墨色一笔晕开,琼姿艳逸,在皎洁月色与灯火的辉映下有种模糊了性别的绮丽。
他的神情也与周身热闹截然不同,有种万事皆不入他眼的漫不经心,雪青色的宽袖常服衬得他清癯削瘦,脊背挺拔。
三枚铜钱摊开在他霜染雪砌的手心,旋即收拢。他才正眼看向萧照:“公子想算什么?”
平静的语调拨过萧照心弦,他心头如蜻蜓点水掠过一丝波澜,将面前人五官样貌仔仔细细纳入眼帘,萧照才笑道:“先生能算什么?”
他放肆的视线令面前之人、也就是商矜感到一丝不舒服,不由得敛眉。
身为天家之后,又加上清河公主心狠手辣之名传遍朝野,纵使商矜相貌艳绝,朝中勋贵世家,也无一人敢直视他,更别说用这般轻佻的眼光。恐怕早被他身边的侍卫挖了一双眼珠子丢出去。
但眼下,这位南梁王世子是杀不得的。
至少萧照的死,明面上绝不能和他有分毫干系。
“世上无不可算之事。要看公子想知道什么?”
商矜想了想他租下这算命摊子时,那半瞎的算命先生口中念叨的词,淡淡道。
萧照便笑起来。
周围人见他们一来二去不知道在说什么,又不赶紧算完了命到下一个,不由催促:“哎呦,你这年轻郎君,今日可是桃花娘娘的生辰,不问一问姻缘还能问什么?”
“正是哩!后生要是不想算,别耽误我给女儿算姻缘。”
被这么多人指责,萧照脸色不变,一挑眉:“既然这样,便请先生为我算一算,我的红鸾星今日落在何方?”
尾音微勾起,他目光直勾勾盯着商矜,好似他的红鸾星便在商矜身上一般。
商矜对他的调戏不为所动。
假如这点话就能让他失态,那每次上朝那些恨不得指着他鼻子骂的言官和保皇党能让商矜不用活了。
“公子今日没有什么红鸾星动,但却恐怕有杀身之祸。”
他咬字很轻,周围人声繁杂,除了近在咫尺的萧照,没有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只看见绰约灯影下萧照面色一变,倏然冷厉。
——大约是算出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他靠得太近了。
商矜说完后,萧照双手撑桌朝前俯身,目光在商矜的脸上逡巡,极具压迫性。也因此他们之间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近到萧照能看见他如蝶翼颤动的漆黑眼睫,根根分明,他身上的白梨香沁入鼻尖,丝丝缕缕飘散。
对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来说,这个距离足以让商矜全身都戒备起来,也足以让萧照看清楚面前人薄薄眼睑上的一颗小痣。
点在瓷白的肤色上。
常理来算是白璧微瑕,但萧照却觉得……很漂亮。
少见的漂亮。
“先生说我今日有杀身之祸,如果先生算得不准该如何?”萧照眼底掠过隐秘而危险的光,但他的嗓音极为暧昧,好似情人间的窃窃低语。
商矜并不入他言语中的陷阱:“准又如何?不准又如何?信与不信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
他冷冷地直视萧照,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压迫之感如潮水般褪去,萧照松开手站定,身体稍往后退了一步,朗声笑了起来:“先生的看法倒是好生有意思,不妨请先生告诉我,今日我有什么杀身之祸?”
“你今夜回去,不要走左手边的那条路。”
萧照脑海里构想出奚宁县的地图来,奚宁靠近越京,因此城中的格局也与越京相仿,道路泾渭分明、横平竖直。他回客栈的路中只有一条需要左拐,而那条路,与奚宁县驿馆只有一墙之隔。
想到此处,他不由玩味一笑,对商矜又道:“多谢先生提醒,还未请教先生姓名?”
客客气气,与先前的轻佻又仿佛不是一个人。
“萍水相逢,何必多问。”
“不问清楚,我怎么好日后登门道谢?”萧照一派从容,理所当然地道,“要是先生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也无妨,不如今夜与我一道回去,如果真碰上了那‘杀身之祸’,我也好酬谢先生的恩情啊。”
“用不着……”最后一个音节尚未从喉咙间脱出,商矜便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牢牢扣住,如铁箍一般。强行挣脱必定会伤筋动骨。
他抬眼,这才真正含了些薄怒,盯着萧照。
萧照低声啧了声。
被他手圈住的手腕纤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