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忘了她。
灵徽早已忘记之后他答复了吕素真什么,最后又是如何走出乾坤殿的。那天之后,他照旧练剑、修道、下山,一切似乎和之前没什么不同。
他依旧是那个青城山最负期望的吕素真座下二弟子,本代夺魁的候选人之一。
一切都。
只是等他回过神来,夺魁落败,踏入自己的竹林居所,拿起剑,在月下狂舞,鲜血顺着剑柄一滴滴落入泥土中时。
他开始大笑。
怎么忘?
他本是灵台清净、身负众望的,可自那天起,他看不见道法万千,看不见心中剑意,日日夜夜,所念所想,唯有一片郁绿翡色。
灵徽闭关了三年。
出关时,破大龙象力七重之境,剑心更甚于前。小师弟赵玉真牵着一个瘦小的女孩来找他,是初桃。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02
那时的初桃尚是女孩,如今又三年,她已然是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之间却愈发给灵徽一种惊人的熟悉感,更何况,她的眼睛……
良久的沉默之后,是初桃先开的口。
她说:“晚上,我们也来吧。我想看看这的烟花和灯会。”
灵徽沉默了一下,片刻的犹豫,足以扼杀她所有希冀。
“抱歉。”
她不想听他道歉。
“我晚上要去夜阑城一带办点事。”
骗人骗人骗人。
少年撒谎,不似其他人那般破绽百出,只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并拢几息,这是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却被初桃捕捉到的微小细节。
“我叫大师兄陪你,好吗?”
明明是如此的虚假。明明。
初桃笑起来。然后。
“我知道了。”
03
上元夜,花市灯如昼。
今年的正月十五,雪打灯,正是踏雪观灯的好时候,天启皇城更是热闹非凡。她婉拒了王一行的陪同,两人在街头分散,对方给她留下一张符。
初桃穿行在人流中,左手提着一个兔子灯,右手拎着些买的小物什。
她走上桥,听见笑语盈盈,看见东风夜花千树,一个花灯允世人一个愿望。她又走下桥,路过世间百态,逆着灯火辉煌向前走,直至嬉声渐悄。
兔子灯柄上的绿鲛珠莹莹幽然。
她想起灵徽。
坐在火旁边,真的会有人感受不到温暖吗。
她是半盲之人,不见光,更遑论绚烂烟火;吕素真言她生性平庸,她却数次以好奇为由邀约灵徽下山。这般昭然若揭的心思,连最迟钝的弟子都有所注意,灵徽当真全无察觉吗。
……
…………
离开了人声鼎沸,她在另一座桥上停步,桥上没有灯火,行人也稀疏三两,桥下就是河,河上浮着几点灯色,比起之前的莲火如汇,这里实在寂冷。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随着风声递进耳里,是两个年轻女子,声音难掩激动。
“那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这般俊俏。”
“瞧那身锦袍,是帝都毓秀坊苏娘的手笔吧?”
初桃眺望岸边,眼帘中闯入一男一女一绿一粉两道身影,皆是年少模样。
小少年裹在黛青色狐裘里,身姿高挑,粉雕玉琢,矜贵优雅,眉目间自有种难言贵气,蕴着点点锐气,如一柄出鞘寒刃。
小姑娘被柔粉斗篷遮得严严实实,露出一点殷红的唇色,尖尖的下巴,白得晃目。她折下一根柳枝,别在小少年的发侧,小少年摸上柳枝,轻轻地笑了。
初桃浅浅一笑。
常人只见肤浅皮相,而望气方知人之深浅。
这小姑娘的命格,明显是那——
“黑气萦体,虚凰之相。”
初桃看过去。
出声的是一个年逾半百的醉酒老翁,酡红的脸,乱蓬的发,衣衫褴褛,醉醺醺地提着个酒葫芦。如此沧桑的乞者形象,她却在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上看到了一双精光烁烁的鹰隼之目。
老翁仰头灌下一口酒,叹道。
“妙哉妙哉!老夫已有数十年不曾见过这等极凶至贵的组合了。”
初桃连忙凑到那老翁身边。
“前辈可还看出些什么,能否展开说说。”
老翁没理她,只咂摸着唇上未尽的酒液,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官话喃喃自语。
“这小子发如黑漆,日角龙庭,额莹天瑕,乃是天注定的帝王贵相,小姑娘却骨寒福浅,用神孤立,星盘呈落陷之象,可惜可惜,此等命格之人,注定是个——”
老翁捋了捋胡子,语气拉长,像极了市面上吊人胃口的江湖骗子。
“是什么?”
初桃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