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青的动作很轻柔,也很熟稔。
后背传来一阵酒精和消毒蓝藻带来的冰凉触感,顾影沫些微紧张和焦灼的心情也随之冷却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手针了,会疼,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赵丹青手里握着针,等着顾影沫的回答。
顾影沫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我准备好了,您开始吧。”
第一针下去,顾影沫便有了明显尖锐的刺痛感。
然后就是无数下密密麻麻的针脚不停刺破表皮,将染料送入,然后拔出,再刺入。
这种久久缠绕挥散不去的痛感,仿佛又裹挟着顾影沫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夏天。
那时,年幼的顾影沫在院子里洗衣服,晃了会儿神的功夫,一旁3岁本就活泼好动的小弟就从自行车后面的儿童椅上摔了下来。
小孩子软软的额头磕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当下就起了个蚕豆大小的包。
继母吴娟听见哭声,从里屋跑了出来,一把将嚎啕大哭的儿子从顾影沫手上抢了过来。
顾影沫闭着眼睛,等待像往常一样的一巴掌,又或是一脚。
然而,继母却没有这样做,只是焦急地拿上背包,抱着孩子去了医院。
顾影沫在家里如坐针毡,她将屋里屋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天黑前还做好了饭菜,但她一口业不敢吃,就站在门口忐忑不安地等着继母回来。
自从10岁时继母来了以后,虽然也经常打骂她,但比起父亲已经仁慈许多了,也从来没再让她饿过肚子。
天色渐渐擦黑,吴娟一言不发地抱着睡着的儿子放进了里屋。
顾影沫赶忙将锅里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上桌,希望她能看在自己喊了她四年妈,又做饭又收拾家里的份儿上,能够手下留情。
顾影沫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的时候,继母正坐在桌子旁冷冷地盯着她。
她害怕,想逃,但长久的忍受和屈服已然成了习惯,双腿像灌了铅沉在原地。
“妈,您先吃饭吧。”
顾影沫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将桌子上的菜往吴娟面前推了推,下一秒,却在对上吴娟狠厉的眼神后,慌乱地低下头退到墙角。
“吃饭?你把你弟弟摔成这样了,还想吃饭?我看你就是看我们母女俩不顺眼,想害死他!”
暴风雨比她预想的还要猛烈。
顾影沫已经记不清当时的画面了,只是依稀记得一开始继母用拖把上的棍子追着她满院子打。
她的身上很疼,跑到没力气的时候,顾影沫甚至跪下来求继母饶了她。
但吴娟没有。
顾影沫跑到厨房里躲了起来,吴娟却一脚踹开木门冲了进来,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就从顾影沫的后背砍了下去。
后背那条疤,也是在这时候被刻下了烙印。
她很疼,不知道流了多少血,身上又有多少地方起了淤青。
吴娟挥舞着菜刀,看着顾影沫后背鲜红色的血,也慌了,手足无措地丢下了菜刀,嘴里喃喃道:“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你,你怎么不躲啊!”
是啊,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顾影沫也在想,自己为什么不躲啊?
可能她是没力气了,可能她压根儿就没想躲。
吴娟丢下伤痕累累的顾影沫,跑回房间胡乱地搜刮了些纱布和碘伏之类的东西,连同一百块钱一齐胡乱地丢在了她面前。
顾影沫也不记得自己在脏污的水泥地上躺了多长时间,只知道等她有力气站起来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逃跑。
那一年,顾影沫14岁。
“老赵!”
门外有人喊赵丹青,才将顾影沫的思绪拉回当下。
赵丹青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将最后一点图案文好,才徐徐从座位上站起身去开门。
“睡醒了?”
他斜倚在门框上,似乎和门外的男人认识很久了。
“嗯,我去孙医生那里一趟。”
和赵丹青沙哑的声音不同,门外男人的声音浑厚富有磁性,带着性感撩人的尾音。
“好,那我就不送你了。”
赵丹青正欲关门,男人却喊住了他。
“哎,借个火。”
我隐约听到了打火机扣响的声音,和一阵短暂的烟丝点燃的嘶嘶声。
门外男人灼热的目光穿过赵丹青脑袋旁边的缝隙,落在了屋内的女人背上那只刚刚破茧的蓝色蝴蝶上。
烟圈从男人嘴里缓缓吐出,氤氲成一团雾气。
再然后便是赵丹青的关门声和摘手套的声音。
“可以起来了。”
顾影沫动了下已经半僵硬的身体,手背不经意蹭过脸颊,湿湿的。
不知何时,泪水在回忆里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