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学在昏聩的梦境中迷失了很长时间。
他走在迷宫一般的朱红色宫墙中,墙内传来父上叶正崇的说话声,还有母后和哥哥们的欢声笑语。
“慕蘭,是你吗?”叶言学一愣,他的乳名已经多年未有人叫过了。
“蘭儿……快回来……”
“是是是!我回来了!”叶言学急匆匆地想找到入口,于是围着红墙打转,飞也飞不起来,只能越绕越深,但无论走多远,那些笑声和呼唤始终同他隔着一堵墙的距离。
“言学,我们一起等日出和夕阳吧。”下一刻,高耸的墙内传来掠景缱绻的话语:“就在夏园的奔月楼上,从夜晚待到天明。好不好,言学?”
“掠景!你也在吗?”叶言学一听更加急切,拼了命地往里面绕,追着那仿佛近在咫尺的声音,却永远也抓不着。
“父皇,给我开门啊!慕蘭回来了!慕蘭带着心上人回来了!”叶言学敲着墙壁,里面的掠景和叶正崇他们有说有笑,他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他最爱的人们在一起的画面,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惊变就在瞬间,火焰在四周喷涌,他听到宫墙里面传来无数男女凄厉至极的尖叫和哀嚎。
“父上!母后!!!你们快出来!快!掠景——你们快跑!!等着我!我马上来救你们!”
迷宫一般交错的朱红色宫墙瞬间如泥沙般倒塌,世界变得昏黑一片,叶言学瞪大眼睛,只看到围绕在他四周的黑色金属神龛。
它们大小各异,形态各异,唯一相似的是,能够轻松引起他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
“不不不!别再把我关进去!!”叶言学疯了一样的后退,却正好撞上一座巨大的黑金祭台——
这是生灵们要天神为他们“奉献”的地方。
被虔诚的呼求召唤来的神木熙照像个不知悔改的笨蛋,即便已经数次落入陷阱,但听闻信徒们声嘶力竭的哭求时,他还是会现身。
“为什么这样对我!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那些重新拾回的记忆,像世间最残酷的刑罚一般凌迟着叶言学的精神和魂魄。
奔溃之际,他看到乱世如叶片般在眼前飞卷,混沌如飞沙走石,他被纷乱的画面击倒,脆弱的好像十四岁被流放出东界皇城的那天,叶言学突然恍惚地想,也许他的十五岁一直没能如期而至。
而万般繁杂景象在眼前沉淀后,他看到一方虚影立在不远不近的对岸,世界小得忽然就只剩下那隔岸观火的家伙——神木熙照。
美善的神明目光空寂,像俯瞰众生苦乐的天道那般心如止水。
对岸的叶言学潦倒地从地上爬起来,两个神似的人隔着轮回相对。
叶言学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和熙照的意识相连,他原本是打算偷窥的,没想到竟会这样四目相对。说实在的,他感觉有点尴尬。
正在这时,河对岸的熙照那边有了异动: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像是很远的地方传来,这声音的主人情绪激动,十分愤怒,他说:
“凭什么同样是神木熙照!同样是救世之主!同样扛着十万道天雷!也一起遭到被救赎生命的背叛!就只有他能进入轮回,忘得一干二净?重活一次还有千宠万爱!凭什么您就要在那万劫不复的不可超生之地,不见天日被关上五百年?!这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