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学满脑子混乱的信息，他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这种时候只会让他繁乱的心绪乱得更上一层楼。尽管脑子快要爆炸，他还是牵动唇角，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轻轻拍抚着乔施予的后背，“让我想想，别太担心了，左右咱们也没打算活成老王八，最坏的结果就是全变成被困在世间的孤魂野鬼，四处瞎溜达，也蛮不错的。”
他虽然是强颜欢笑，但这没心没肺的话一出来，还是让乔施予无奈地笑了出来。
“就算我不是你的骨肉，就算我什么也不是……能跟着你，我觉得很满足。”病弱的乔施予目光眷恋。
“说什么疯话，什么叫什么也不是！你是我和掠景的月老，是我的臭神棍，是气喘吁吁还不忘耍心眼儿的痨病鬼，是对我……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的人！非得我说肉麻的话是吧！乔施予，老子少不了你，没你不行，这下你能信了？”
这些生过也死过的羁绊，那些一同走过的阴谋与悲剧，又岂是一个虚假的身份就能抵偿掉的呢？
顾长安一直在一侧扶着乔施予，见状凑上前，两条粗壮的手臂一揽，把瘦弱的白面书生塞进怀里使劲揉搓着：“对啊！乔先生你说的什么疯话！我顾长安全家死光，一条孤鬼，只剩你们几个了，你是我很重要的人！你们都是！我也没你不行！”
“就是！你帮我好好搓搓他！”叶言学在旁边助威，“真想扒开你的脑子看看那里面都在想些什么！”
话刚一出口，叶言学就愣住了，掠景瞬间察觉，急忙过来关切道：“怎么了？又有幻觉了吗？”
“不是，娘子，我想到办法了！或许我可以看看熙照下一步想做什么，我们又该怎么办。”
几个人的注视下，叶言学微微凝眉，熙照当时对他说过：“如果想知道我的目的，不妨进入我的大脑窥探，你之前也进入过的。”
的确，叶言学曾在无意间和熙照共用过意识，看到了很真实却并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叶言学回忆着的那几次经历，似乎都是陷入深梦之中。
“来，给我布个阵法，稳住我的神智，再布一道美梦诀。”
“美梦诀？”
叶言学颔首，“我要去一趟熙照的意识里。”
于是在这妖界深处的密林内，一方灵阵升起，叶言学的床被放置在阵法的中央，这道阵法可以助他稳住心智，无论元神走得多远都不至于迷失。
叶言学躺了上去，随着美梦诀的渡入，他陷入了深睡。
数日前：东界大陆，灼华群山被夷为平地的乱石旧址上闯入了两个人。
斑斓无双在前，鹿苑站在她身后，师徒二人兜兜转转，终是一同回到了师门故地。
重返灼华的梦这些年来鹿苑时常会做，梦中有千山万壑的秀美山峦，层峦叠嶂，仙气缭绕，漫山遍野的悦人花香，校场上师弟师妹们的生机蓬勃……
梦中的场景和雀跃在醒来后变成一种刑罚。
于是乎，有关于的灼华的美梦逐渐变成梦魇，变成刀子刻在他堕落的现实魂魄上，密密麻麻，伤口越深，痛感竟然开始淡化。
鹿苑望着满目疮痍的灼华，这是他做梦都想回到的地方，却也是他在东界照料流民的那两年都未曾踏入的领域。
倘若早已面目全非，他宁可不要。
灼华是这样，他自己，也是这样。
毫无依赖可言的离心师徒偏偏有着令人发指的心理感应，斑斓无双忽然回过头，灰蓝色的眼瞳一眼看进了自我厌弃的徒弟灵魂深处。
鹿苑触电一样偏过头去躲闪开她烟雨迷离的眼睛，破败的乱石横入视线，并不比斑斓无双的眼眸更令他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