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梧拖着风烛残年的身体背着身首几乎分家的嵯峨巍掌门顾长屏,一路飞离了灼华山的领域,在一处不知名的山峦处,附在白梧身上的那缕残余灵力终于被用尽了,白梧重重摔在地上,却没敢让背上的顾长屏挨地。
不知是什么冤孽,他现在还能活着是因为体内有雪暴的一半元神,而顾长屏这幅境地还剩一口气,是因为那个名叫地劫的魔种舍了一分元神附在她身上。
白梧艰难地喘息着,灼华群山被摧毁的巨大轰鸣在这个地方都能被察觉到一点。
他到底,是真的亲手毁了从师父怅疴手中接下的一切。
白梧如今没有大灵汇穴,无法自己操动灵力,也就不能对顾长屏施救,只能用一双削瘦的手死死捂着她被斩断的脖颈。
“不……不……不不不不!!!”
一声声绝望递进的野兽般的嘶吼惊得白梧猛然回头。
只看到一席浮光羽织的高挑男子从半空中狼狈地跌落下来。
白梧活了近二百年,这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痛不能生又撕心裂肺的吼叫,像是某种动物,眼看着挚爱在面前被其他野蛮动物分食。
无法自拔的灭顶之灾。
他扑到垂死的顾长屏身前,白梧望着他,虽然没有见过此人,却还是满目悲怆地将顾长屏小心地放在他的怀中。
她的左臂粉碎,右臂失踪,天灵盖碎裂,而头颅,只靠半点骨肉连接着身子。
——这是顾长屏,犬神的主人。
犬
神把忠诚和执着悉数给了她,将她供奉在比世间万物更高之处,而现在她残缺不全的身体,血肉淋漓的横在他的面前。
苝欢奔溃地嘶吼,失控间发出野狼般的嚎叫,悲怆的呜声和无法抑制的灵力一起卷席了整片山林,使得这里数年都没再有过活物。
他真的变成了一只动物。
丧主的动物,保持着人形,却像野兽般悲鸣。
兜兜转转这样久,无论他们是不是为了阻止这宿命而上天入地,是不是为了救她散尽了半身的血,到最后,她都还是坐实了这“不得好死”的宿命。
“不……别这样……别这样长屏!”苝欢摸着她脸颊上黏腻的血腥,灵魂都要碎裂。
纵然已经做了百年的花都之主,这个时刻,他都只能一遍遍说着“不”,仿佛绝不接受就能阻止什么。
他发疯一样用自己的灵力治愈她的外伤,哪怕徒劳无功也依然疯狂浇灌着,颤抖不止的苍白嘴唇,絮絮重复着细碎的话语:
“你说过现在不一样了……你说你终于能站出来捍卫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事,你说你终于能松了一口气,你说你和小安已经过了三四年的好日了!你说我回来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生活!长屏,别离开我和小安,别这样离开啊……才三四年而已……你才,松了口气过上好日子三四年而已啊!!”
犬神疯癫地絮语,可怀里的人到底还是失去了气息。
仿佛她强撑着的一
口气,就只是为了最后见他一面。
“不不不!”苝欢真的发了疯,他咬住自己的手腕,一口撕下,犬神的滚烫血液洒了一圈,他把顾长屏的魂魄困死在这里。
“别这样!别走!我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他神智不清地喃喃,然后动用全身灵力,将顾长屏刚刚离体的魂魄凝聚起来。
很快,与死状相同的顾长屏的幽魂带着一双残臂,还有满脸的血腥,出现在了苝欢的面前。
太过疲惫的魂魄本来涣散着就要归去,顾长屏从未想过,原来真的到死的这一天,她的魂魄可以这样洒脱……就像她自己说过的,无论何种宿命到来之时,她可以接受一切。
虽然,也有遗憾。
只是一点点而已,即便怀着赴死的心,仍然无法避免心存侥幸。
所以,当然会有遗憾。
那遗憾最后落成了两个人,两张脸。
其中一张脸的主人,现在就怀抱着她粉碎的肉体,怔怔地盯着她。
顾长屏有些恍惚,身体已经破碎,却还是能感到心痛,她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样矫情的生物。
她的遗憾之一:苝欢,双手抖得像筛面的大盘,几乎让她粉碎的遗体碎得更上一层楼。
可这已经是他极力克制的结果了,她明白。
“你不该来,此事与你无关。”她说得云淡风轻,头顶裂缝里越发暗淡的紫光却昭示着她强撑着淡定面目下,破碎的魂体逐渐走向消逝。
苝欢盯着她,那双镇定非
常的眼睛,此时惶恐得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他仿佛一夕之间重新穿越数载光阴变回了那个只会瞪着一双惶恐不安小狗眼的乞丐儿。望着她,一如旧年那些岁月,尚未触碰,就知道注定失去。
“苝欢……”大抵是他眼中的凄创太浓太重,顾长屏终于哽咽,“你已与嵯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