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人们身上的毒真的自动解开了,被众目睽睽之下扒了皮的傲月宫自然尴尬无比,无数傲月宫人原本还想奋力一搏,但叶言学在这里镇着,南疆的人于是都大气不敢出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被血咒藤蔓绑在中央的傲月宫二长老、三长老以及中毒被废的宇文怀仁掌门三人被叶言学用清水寒剑本体封在这里,等待明日的审判。
看过傲月宫的离奇惨剧之后,叶言学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客居山巅的小院。
吹着破晓湿冷的山风,他站在院外的悬崖露台上,等待着掠景。
从灼华山师徒之间的恩怨不休、嵯峨巍的爱恨交织,到西北雪境的大尧国因一把神剑而覆灭、刖氏国一生不得自由的方显纯以死终结,再到如今傲月宫这让他说不出滋味的兄弟血蛊……
似乎每一件都在极力向他证明,人世间的念头有多么复杂、多么叵测,人性有多么令人失望……
他才看了这么些年就觉得全身发冷,那么神主温凉呢?
为神万亿年的八神之主,最后遭到天命的戏耍欺瞒后,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对他说出:
“这个世界太糟糕了,我为神主万亿年,所见不过是苍天狠戾、众神冷漠、凡人贪婪苟且,妖物嗜血残暴……生灵可救,却不可赎。”
“生灵可救,却不可赎么?”叶言学喃喃着蹲在地上,用一根捡来的树枝扣着地上的土。
他觉得自己不算一个悲
观的人,毕竟他记得熙照五百年前洗刷尽神主留下的诅咒后,那种满心轻松的畅然感,似乎死而无憾。但乔施予告诉他,准备消散的自己去见了什么东西,回来后怒火滔天,所以剥皮制成一本知道过去秘闻的神书,留给自己做线索。
叶言学不自觉的蹙眉,眉间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装着一千年的迷茫。
“你的肉身快死了,但我能感觉到你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乔施予如是说。
“什么事能让我气得连死都不愿意死呢?”叶言学已经把地挖了个小坑出来,相当憋闷地扁着嘴:“掠景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他一只手里捏着一个小光球,那是来南疆大陆之前,乔施予给他的,据说里面放着忽栾云平的记忆,说实在的,他对忽栾云平能够做到不恨得咬牙切齿就不错了,要接受那个满手沾着他亲人血的人实际上是他留下的使者,为了他才将叶氏灭门的事实,不管对谁来说,谈何容易呢?
所以他一直很抗拒,找借口推脱着,久而久之,差点就忘了。
“如果阻止掠景将尽的命数需要我拿回所有骨灰成为熙照,变成另一个人……那我会做。”叶言学叹了口气,把这团光没进自己的眉心。
就连打开救世之主留下的骨灰盒都说开就开的叶言学这次也没卖什么关子,打定主意,说接受这段记忆,就接受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傲月宫的事给他
刺激得不小,一种随便吧,毁灭吧,反正世事已经如此离谱的空虚感占据着他。
然后鬼使神差的,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截从宇文焱手里抢过来的“无悲烛”。
生生世世不忘情的毒。
“这世上什么都在变,可你没有变。我也可以。”叶言学摩挲着淡紫色的蜡烛,疲惫地扯起了唇角,“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我也不会变。这就是我给你的礼物。”
这天,叶言学孤身一人蹲在客居山的悬崖边,点上了世上仅有三支的无悲烛。
烛火燃着,紫雾氤氲,叶言学默默嗅着,心跳微动,他像个少年那样,忽然有些紧张,有些害怕见到自己的心。
可就这么惴惴不安着,到了最后却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没有心如刀绞的恍然大悟,没有一瞬顿悟的思量,左右这烛火的光芒温暖,其余,都不过如此。
直到他拖着折腾了几天都没有合过一次眼睛的沉重身体回到软榻中,这夜入眠,他只梦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