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到底技高一筹啊……”丹砂自嘲地笑了。
当初被扔下界,被天命降下惩罚的绵延神听着“七世怨侣”这可笑的惩罚,狂放地笑出了声——
掌万物“生路”的天神必定要有最无情的心肠才能使得“生”与“灭”正常运转,他觉得苍天这是瞎了眼在逗他玩。
然而他低估了天道,高估了自己——
那个命劫是苍天为他量身定制的:用谎言和背叛夺走他残忍狡猾的心,用极致的爱和极致的恨粉碎他天神的骄傲和尊严,用一遍遍的生离和一次次不堪的死别让他再无翻身的可能。
如今他不光着了魔,更心甘情愿地为了那个人成了一坨不愿上墙的烂泥巴,这就是天命要他们明白的事——神因苍天而生,也能被苍天毁灭。
可丹砂不在乎了!什么狗屁苍天,什么狗屁天神,什么万世不灭,他通通不在乎了!他现在只要一个人!他要死死抓着他,生生世世纠缠他!
“乔施予,鲲鹏的殒身地——”丹砂最后问出这句话时,乔施予无力地靠着墙壁滑了下去。
“‘洪涛澜汗,万里无际;长波涾,迤涎八裔’——鲲鹏投身于海。在妖界,南大荒,西海之外。”
丹砂冷笑一声,转身正欲离开,身后的乔施予颤抖着说:“所以我一直奇怪雪暴为什么会那么笃定自己在走神主温凉的成神路……这一切其实都是个谎言……他在走,你的成神路?为什么……
绵延神,你到底为什么蛊惑他走大恶之道?”
丹砂没有回答,而是转头饶有趣味地看住一直无声凝视着他的掠景,“怎么,你看起来很失望?”
“是。我很失望。”掠景丝毫不躲闪,凄寒逼人的眼睛紧紧盯着丹砂,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逐渐失控的愤怒:“失望我们在供奉你这样的神!失望我的部族竟然因为你——而亵渎天道!背负这不死不灭的诅咒!”
丹砂闷闷地笑了起来,满眼的鄙夷。
掠景的手伸出,陌刀不别再度被召回,杀意在她凛冽的眼中焚烧,乔施予喘息着踉跄地冲来过按住掠景,“他的诅咒……掠景,冷静一点。”
丹砂看着掠景,表情无比玩味,“亵渎天道?凭你们这种东西的亵渎……你以为天道真的在乎吗?”他若有所指地转眼看了看乔施予,眼中满是恶劣:“神峰倒塌,封神之路断绝,那该死的木头上不了天,那他是怎么杀了温凉的,难道你们没想过这个问题吗?掠景啊,你是很强悍,但说到底只是个可怜的草芥,看在你们整族世世代代侍奉我的份儿上,不如由我来告诉你一个事实——你的不详诅咒,与我、甚至与天道都没有关系。”
丹砂低低笑着,掠景满眼错愕。
算子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胭脂红袍,没有什么比他更清楚天命的恐怖。他望向这座客居山的某个方向,那生着黑亮圆眼的少年就在那里,
他能够感受到。
即便丹砂现在很想见他,可他明白,忍耐才是上策,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收获的时刻,那时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不值一提的东西可以成为阻碍。
“如果不是天命的诅咒!那是因为什么——”身后的掠景凄声。
丹砂没有回答,径自推开门,倏忽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