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忘忧城的路程大概五六天,走到一半掠景就一道昏睡灵把叶大少给弄晕了。
那天哭过一次之后,他的脸上虽然再看不出什么,但偶尔几次,掠景发现他呆呆地盯着空荡的袖筒出神。
其实不怪他,任何事都需要习惯,可无论他是不是已经接受了这宿命,掠景都接受不了。
她无法再忍受他露出那样的失望,哪怕一刻。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天命可以不眷顾你,但我爱你,由我来眷顾你。”黑衣的煞神轻轻地摸了摸叶言学的眉眼,将陌刀不别留在他的床边守卫着他,再三叮嘱了巫医族族长,在他们回来前不要让叶言学醒来,然后和乔施予去往了水川玄妖所在的双水。
南疆的夜风潮热。
掠景扶着乔施予从纵横交错的河滩上方飞过,下面的城邦灯火辉煌。
乔施予的凤眸中映照着凡尘景象,光火落在眼中却只剩荒凉。
“水川玄妖法力深不可测,城府像江河一样深,水川精魄是它们一族的至宝,断不可能平白无故地交出来。”
掠景不语,乔施予继续道:“你想付出什么牺牲去换来他的一条臂膀……”
“只要我有。”掠景轻声。
“只要你有?我是一心向着他没错,可至少他还活着!只是一条手臂没了!但你会怎么样?!你要用什么牺牲来换它们一族的至宝?或者强抢?水川玄妖从水获得灵力,世上水源不尽,它们便生生不息,你能
把它们全都杀尽吗?”
掠景摇摇头,淡淡地说:“我留下了陌刀守护他,不杀人,言学不喜欢。”
乔施予被这话震动,沉默着,没再开口。
他的肉体一天比一天沉重,如果不是有些事还没有做完,他作为一本强活了五百年的书,早就应该归于安息了。
可做完那些事的代价难道就是……难道就是这样吗?
乔施予在风中张开手臂,掠景和疾风一起托着他,感觉就像在飞。
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颤动,在掠景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我为你难过,掠景。”
远离人族的聚落后,下面的陆地渐渐变得漆黑,天上的星月却明亮了起来。
他们在风中穿行了大半夜,到达双水界岭后,群山环抱下,数条蜿蜒曲折的河流因为月光的照射而像银色的缎带一样缠绕在黑色的山间。
“到了。”乔施予轻轻拍了拍掠景的手臂,两个人下落到双水的山谷中。
“怎么找到水川玄妖?”掠景问。
“他们叫做玄妖,实际上却不是妖族,而是水中灵。”
乔施予说完从袖筒中掏出一支聚灵笛,婉转悠扬的曲调在黑夜的深林中荡漾开来。
掠景听着这奇异的曲调,和乔施予并肩立在林中,身后忽然传来湿哒哒的水声,二人回过头,只见一个赤着上身的女子正立在河水中盯着他们,她的皮肤极其白,在月光下近乎透明。
乔施予正欲开口,这人忽然一头扎
进水中,不见了。
掠景正准备动灵把人揪回来,结果水下忽然掀起一股暗流,紧接着平静的河面出现一个巨大漩涡,从下面冒出另一个同样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来。
“不知二位是……”这玄妖看清掠景之后一惊,急忙从水中飞出,鲛人似的黑色鱼尾同时化作一双修长的腿,变化的同时他用一层黑色的长纱将身体笼住。
透白的男子双手合十,行了个礼:“水川玄妖一族不知怎么做错了什么,冒犯了不详人前辈,斗胆问问前辈到双水来所为何事?”
“我有求于水川玄妖一族。”掠景仍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冷淡神色。
这男子面露难色,自古以来生灵们都清楚:但凡煞神上门,不是索命就是带来不详灾祸,如今这不详人竟然还说有求于他们,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男子吞吞吐吐道:“水川玄妖一族一直避世,百年来水川领域不断缩减,族人凋零……能力低微,恐怕不能为不详人前辈效犬马之劳……”
乔施予疲惫道:“我们想问问水川精魄的事。”
一听水川精魄四个字,这男子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凶恶,但瞬息间就被掩盖了,可乔施予是什么人,他捕捉到这抹不虞之色后一股莫名的愤怒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