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对不起。”
思虑良久，她终于说出了这句潜藏在心里的话，万国钊并未写字，她垂下眼，犹豫开口，“今年过年公司里安排了工作，今年过年，我大概……”
“呵。”
万国钊轻笑出声，却未带任何一分讥讽，他缓缓在纸上落笔，“你要去的地方，是你喜欢的吗？”
林岚看了一眼小本子，眼眶难抑的泛起温热，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他第几次问她这样的问题了。
报高考志愿的时候，他问她，“电影学院，是你喜欢的吗？”
毕了业决定做万琳的经纪人，他问她，“陪在阿琳身边，是你喜欢的吗？”
这十余年间，每一次见面，过年国家团聚，他总是在问，“现在的工作，是你喜欢的吗？”
过往她总是能想也不想的点头，无论是真，还是假。
可这一次，她想点头，却变得无比困难。
万国钊却淡淡的笑了，高兴得写字的手都越发颤抖，“去吧，小岚，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去哪里，爸爸都很高兴。”
林岚把头别向一边，不想让万国钊看见她蕴含着满满感激与愧疚的眼泪，“爸爸……”
“不要说对不起，小岚，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奔赴你的梦想，就是对爸爸最大的孝顺了。”
万国钊显得很急，生怕这几个字写慢了林岚的眼泪掉下来，可林岚看完了整句话，涌出眼眶的眼泪却越发急了。
她抹掉眼泪，伸手抱住了万国钊，如同曾经在那片废墟里，万国钊伸手抱住了她。
之前那场意外的车祸伤了他的脑神经，他的身体显得僵硬不堪，可林岚抱着他，却依旧能感受得到如同过去一样的温暖。
他们都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写字，可在冬日的暖阳里，海边的微风里，林岚的内心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宁与释然。
自己放过自己的释然。
她想，万琳再也不需要，她也不再需要，让这份强加的责任成为她们的枷锁了。
傍晚，林岚从小楼里背着包离开，守在楼口的工作人员笑着和她点头，“走啦，林小姐？”
她笑着点头，不舍的看了看身后走廊，“劳烦你们多费心，好好照顾我爸爸。”
“不劳烦，我们应该做的。”
“今年过年，我大概来不了了，但我会让人送些东西过来，大家热闹热闹，我爸爸……就麻烦你们了。”
“谢谢林小姐，别说麻烦的话，我们才应该感谢你呢！”
工作人员笑着答，对林岚尤其客气，林岚是这家养老院最大的客户，这家养老院里无论是谁见到林岚都是笑脸相迎的，对万国钊更是事无巨细，生怕得罪了林岚。
林岚心里也明白这个道理，笑着道了谢，转身离开了小楼。
距离停车场还有几步路，林岚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声音，“姐，麻烦等一下。”
她疑惑的顿住脚步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护工衣服的人从远处朝着她跑来，她总觉得那个身影很熟悉，可她并不认识这个养老院里的男护工。
等那人跑到她面前，她看清了他的脸，她这才认出来他是谁。
“是你？”
竟然是那个送外卖的男孩，窦云骞。
窦云骞来到她面前站定，笑容依旧如过去一样明媚，“是……真巧。”
林岚也觉得很巧，看了看他身上的护工衣服，“你在这里工作？”
“没有没有，我和我姐姐搬到兴阳来住了，碰巧今天来做义工，没想到那么巧，遇见了你。”
窦云骞摆着手答，林岚看着他淡淡笑了笑，他看起来似乎比过去状态好很多，她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夕阳，“我还得回贾城。”
“哦，好，我是想把这个还给你。”
窦云骞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是万国钊平日里写字用的那种，林岚拿过来翻了翻，正是他们早上说话时那本，她疑惑抬眼，“怎么会在你那儿？”
“你们离开之后我在花园里捡到的，但我想，你难得来一次，应该不想被打扰，就想着等你走的时候再还给你。”
窦云骞如实说，林岚点了点头，不免觉得他心细，“谢谢。”
“原来，万老师那个有出息的女儿是你啊。”
窦云骞笑着说，林岚不解的抬眼，他赶紧解释，“养老院的人都说，万老师的女儿是有大出息的人，当时我就很好奇，没想到，那个人就是你。”
林岚想了想，一笑置之，“你经常来啊？”
“也不经常，不忙的时候，一个月会来两三天。”
窦云骞坦诚的答，林岚本想问他在做什么工作，还想问他姐姐还好吗，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该走的路，问多了想多了也是枉然，不如专心致志的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