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端在畅清园开宴,给畅清园这个原本就定位为“高端宴饮场所”的园子多套了一层光环。江南园子处处有,哪个园子能承办韩府君的婚宴?
这日盛景意也放了个小假,以谢家六娘的身份跟着谢谨行赴宴。
到了这种场合,男客与女眷照例是分开的,盛景意头一回正式露脸,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脸生的少女。
王氏是提前到场的,见了盛景意便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为众人正正经经地介绍了盛景意。
盛景意作为“谢家远亲”在外头玩耍时都是乔装过的,此时换回女孩儿的装束,没有人会把她和那个眉眼十分英气的少年郎联想到一起,反倒觉得她娇俏可爱。
再看她谈吐与行止与出身书香世家的王氏竟没逊色多少,很快便接受了这位临京来的谢家姑娘,只当她是王氏的闺中密友,此番来金陵做客是舍不得王氏外嫁。
有些会来事的女眷还积极邀请:“月初畅清园会有七月衣饰展,韩夫人与谢姑娘到时可要来看看?我从头一次开展就来了,每次都觉得很有用,下个月要入秋了,天气时冷时热,有时候真不知道该穿什么衣裳好,来畅清园看看衣饰展可以得到不少启发。”
其他人见有人起了这个话题,便顺势夸赞起畅清园的衣饰展来。
在场的都是人精,韩端都把婚宴往这摆了,明摆着是和畅清园的东家关系不差。
而且家里但凡有点门路的人都晓得,这畅清园是徐昭明母亲的私产,四舍五入就是背靠定国公府,哪怕韩端调走了,定国公府还在这呢,她们当然得多为畅清园说几句好话!
盛景意听着女眷们宛如畅清园精神股东的发言,深深感觉干哪行都不容易,家里越有权有势,女眷的交际水平就得越高,在场这些人一个两个都能出一本《权贵女眷的自我修养》了。
王氏先示了好,盛景意自然投桃报李地留到最后,帮王氏送完了最后一波客人。她只是个陪客都感觉脸笑得有点僵,余光瞥见王氏面上依然是人前的温柔和气样,不由心生佩服。
盛景意说道:“唐姐姐她们在审稿,王姐姐要不要去看看?”
虽然唐氏与王氏都嫁了人,盛景意还是姐姐姐姐地喊,王氏也不纠正,反而欣然接受。
她嫁给韩端也没几天,却已经逐渐习惯了“韩夫人”这个称呼,不像最开始那样反应不过来。她心里其实隐隐有点害怕,害怕以后每天都要像这段时间一样迎来送往,逐渐活成只为“韩夫人”这个身份而活的人。
正因如此,她才喜欢盛景意喊她一声“王姐姐”。她与家中姐妹不算亲厚,如今倒觉得当真多了个妹妹。
想到男客那边可能还要多留一会,王氏欣然应下,与盛景意一同去了专门《时尚》杂志收拾出来的编辑部。
唐氏几人见盛景意领着王氏过来,都停下手里的审稿工作,邀她们坐下说话。
其他人早听过王氏的才名,知道王氏是被她祖父一手教出来的,都主动与王氏攀谈起来。
王氏在韩端那儿看过已经刊印出来的两册《时尚》杂志,对这个新鲜事物接受良好,若不是她是新嫁娘,家里家外有不少事要先熟悉熟悉,她说不准也要来试着审审稿。
两边谈兴渐浓,不知不觉外面已是灯火阑珊。
屋里热闹了好一阵,便听外头有在外守候的侍女来敲门,说是韩府君找过来了。
其他人这才惊觉王氏还是个新嫁娘,她们这是在和韩府君抢人。
众人忙送王氏和盛景意出门,抬眼看去,只见韩端静立在院门外,远远看去宛如芝兰玉树。哪怕隔得有些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众人也能感觉到他脸上必然没有丝毫不耐烦。
盛景意与王氏与众人话别,径直往院外走去。
等到了院门处,盛景意才发现谢谨行也在外头候着,只是没与韩端站一起,而是立在紫藤花架前。紫藤花已经谢了,仅留下一架浓荫,谢谨行就立在那儿,人仿佛也融入了紫藤花架投下的暗影之中。
盛景意跑了过去,张口喊道:“哥哥!”
谢谨行抬眼看她,刚才那种远离尘世的虚渺之感一扫而空,眼底溢出几分笑意:“走吧,回去了。”他看向韩端,还饶有兴致地调侃了一句,“今夜天清气爽,你们夫妻俩可以别坐马车,相携踏月而归,赏赏这难得的好月色。”
韩端笑道:“正有此意。”说完韩端又给谢谨行回了一句,“你也老大不小,该考虑一下成家立业之事了,别让谢伯父他们时常操心。”
盛景意听着两人的明来暗往,没有吱声。
等和谢谨行出了畅清园,只剩他们兄妹俩踏着月色往回走,盛景意才问谢谨行:“哥哥,你们刚才是不是吵架了?”
谢谨行与韩端不对付的事,盛景意也不是头一回发现了。刚才两个人都在院子外等人,谢谨行明摆着想离韩端远远的,连表面功夫都不做,盛景意觉得他们怕是刚吵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