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娘神色很平静,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
她认真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年你二叔只给我留下一样信物,叫我有难时可以去求谢家。他走的时候连我怀了他的孩子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你若怀疑千金楼里的什么人,你只管把人带走便是。”
谢谨行查过盛娘,盛娘除了生下个生父不祥的孩子之外,一切都很平常。她的父亲获罪都是被人捎带的,名字在卷宗上连一行都没写满,她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的女儿。
她从前没去过临京,入了教坊之后更是哪都没去过,早早便被打发到秦淮河畔当那人人皆可轻贱的伎人。
盛娘长得好,人也聪慧,入了千金楼上一任当家的眼,对方手把手把她带了出来,又在看着她当上花神之后撒手人寰,把当家之位留给了她。
于她而言,什么仁义忠信,什么家国天下,都太遥远了,倘若只因杨、柳二人都与当年那场祸事有关便把这些事强加到她头上,未免有些不讲道理。
他那位二叔会与这么一位风尘女子说起那种可能祸及家人的大事吗?
谢谨行心中难得地有了几分犹豫,但那点犹豫很快便被他压下了。
哪怕盛娘一开始不知情,这些年应该也能探知到不少内/情才是。
谢谨行面上亦是平静无比,冷静地给盛娘分析起来:“您也许是出于好心才窝藏他们,可他们未必只想要一个藏身之地。不管他们成不成,你们的处境都很危险,尤其是,妹妹她长得很美,也很聪明。”
盛娘一顿。
“好东西谁都想要。”谢谨行神色淡淡,“您明白我的意思吧?如果他们当真对您心怀感激,就应该知道妹妹是您的心头肉,您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意让她受半点伤害。可他们明知这一点,却背着您和妹妹接触……”
盛娘并不言语。
谢谨行放下手中的茶盏,说道:“今晚我在别庄等着,希望您能想办法让那天翻进妹妹院子里的人来见我。”他说完也不再多留,起身洒然离去仿佛自己刚才并没有说什么能搅乱一池春水的话。
谢谨行走后,盛娘还维持着端着茶的姿势,过了许久,她才颤抖着把自己几乎握不稳的茶盏放下。
很多事,男人从不与她们说,可她有眼睛有耳朵,她会自己听会自己看。
她可怜他们没有别处可去,便想着就当是收留一对无家可归的兄弟,哪怕千金楼陆续被安插进不少人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而已,更多的,就像谢谨行说的那样,她没有掺和的本钱。
上回二娘私底下和他说过,穆钧曾私下接触小意儿。刚才谢谨行还说,有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进小意儿院子里。她从不去探问内/情,他们却有可能打小意儿的主意――
谢谨行说,好东西谁都想要。
她们这样的人,在许多人眼里也不过是想要便要的玩物罢了。
可是,女儿是她的命啊。
女儿是她的命根!
她宁愿忍受母女分离的痛苦,也希望女儿往后余生能过得顺顺当当。
盛娘安安静静地独坐良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叫来玲珑让她传个话。
……
盛景意不晓得谢谨行去找盛娘的事,她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诗词大会。
中午他们又去食堂蹭了顿饭,徐昭明等人都惊喜地发现国子监食堂的饭菜果然美味了不少,显见是掌厨的把盛景意的建议听了进去。
徐昭明当机立断地和盛景意提起徐母的提议:“我娘说等文会结束了请你们到家里玩儿,干脆你到时候留我家吃个饭,给我家掌厨的也提点建议。”
盛景意爽快答应:“好啊。”她还没去过别人家做客,也想去体验一下。
寇承平等人则是有些意外,他们是纨绔了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感觉不到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自从他们成为金陵城中有名的“纨绔团伙”,各家家长就不太欢迎他们上门,虽不至于当面给他们难堪,那眼神、那语气,还是能让他们清晰地感觉出自己不受待见。
就这待遇,他们怎么可能还经常往家里带朋友,渐渐便约在外头相见了。
这还是几年来徐昭明头一次提起邀他们回家去,而且听起来还是徐母提议的。
寇承平稍一琢磨,便知道是徐昭明这次在文会上露了把脸,徐母觉得他们这群人也不是那么不可救药了!
寇承平也挺想邀盛景意去给自家厨子提点建议,可他没像徐昭明这样叫人刮目相看,把这么一群狐朋狗友带回家很容易让他们遭人冷眼,只能酸溜溜地说:“我听人说许多女孩儿都把菜谱当压箱底嫁妆的,你张口就让人去给你家掌厨提建议不适合吧?”
徐昭明听到嫁妆,愣了愣,问盛景意:“是这样吗?”盛景意分明连国子监食堂的人都随口提了不少建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