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低弱的声音从地下传来,带着几分告饶的意味,可就在楠楠附身的刹那,一颗巨大的脑袋顿时从她背后的土壤中探出,宛若城门一般的巨口充斥着腥臭和黏液,诡异的尖叫宛如将死的夏虫。
可楠楠连回头都懒得回,她的背部一阵翻腾,数根斑驳的蜡质手臂撕开那件轻小的白衣裙,抓住了那脑袋的牙冠,腮骨,眼肉,数道宛若切割的声音乍响,那颗脑袋便已经碎做了女孩身后的一地血肉……
“井水不犯河水?诡异也变得喜欢模仿人类的字眼儿了?”
“更何况……你哪有那资格站在和我们同一水平上,谈什么和平共处?!”
楠楠微笑着,那柄硕大的砍骨刀从她的掌心中滑落,朝着椅子下的地面重重劈砍下去,刀痕凌厉,尘土飞扬,光洁的石板街眨眼就破开了一个宽大的豁口!
“滋滋……簌簌……”
还未靠近,便可以听到那豁口以下世界中,密密麻麻的细碎声响,那是无数只虫豸爬动游走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生物被啃食的声响,就好像活人即便处在深度的昏迷,受伤后也会发出下意识的呓语。
可无论是那让正常人也会犯密集恐惧症的虫海,还是那成百上千横陈的人尸,楠楠统统都是无视,她所看向的,是那深埋在地下,向外延伸出无数“树干”的……
一颗硕大宛如肿瘤的球根,
它似乎已经不具备虫子或者树木的特征,整体由无数暗红的血肉构成,表层好似心脏一般得不断起伏,
而球根的下身,则是成百上千人类的肢体,手,脚,躯干,红灯街那些被剥夺头颅的人的残渣,似乎都集中在了这里,作为球根驱使的一部分。
见到这样的景象,楠楠的微笑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但却不是因为眼前的这般人间炼狱,只见她直起身子,攥着砍骨刀的右手也化作石蜡一般的质地,对准那深埋虫海下的球根,安静却迅速地刺穿而去!
无数鼓胀的人头和狰狞的螟虫冲上天,试图阻挡那长刀的坠落,可转瞬就被绞作了一团肉泥,砍骨刀直直地没入了那球根深处,却只好像捅破了一层纸板,没有带出半点血肉和嘶嚎。
“只是……一副壳?”
也在这时,那深坑内的所有尸或虫,皆是发出来一声不甘的尖啸,随后整个虫海扭曲成了一方深黑的漩涡,齐齐冲入了那球根被破开的豁口中,在短短几秒时间便已经消失一空!
“……李……李家的……小子,破坏我的躯壳……你找死!”
一声愤怒的咆哮从坑洞中传出,紧接着那硕大的球根竟然迅速崩塌,腐烂,将他背后掩盖的陷道填满覆盖,
楠楠此时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这头吞吃了整个红灯街的诡异,竟然早早就已经脱离了他的出生地,在东三区的其他地方扎根落户,
可他为什么还要在红灯街留下一副蜕下的躯壳?如果是感知到了旧宅的恐怖想要脱离出去,还留下一副蜕壳除了引来关注和仇恨外毫无意义,除非……
“只是一颗外来的种子……?”
“楠楠,‘外出时间’到了。”
楠楠的耳边传来李青安飘忽不定的声音,她就好像一个被抓住外出晚归的孩子,对着南城的方向急急地喊道:
“等等哥哥!再多一会儿就好,再多一会儿!我们家附近生虫子了呀!再坚持多一点时间,我已经做好了标记,让楠楠把她赶走……”
“不行,你很累了,太贪玩身体会撑不住的,等哥哥回家处理。”
李青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宠溺,说的话却不容拒绝,楠楠的一张小脸上满是不甘,小皮鞋尖尖在地上摩擦很久,趁李青不注意……朝着南边的方向就要逃去……
可下一刻,楠楠背后好似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深沉,厚重,不容置疑,他打开厚重的圆木大门,一口将颓废哀嚎的楠楠吞入其中,然后迅速消失在红灯街的尽头。
……
“怎么了?”双子大厦下,孙安见李青把手指搭在了太阳穴上,忍不住开口问道,“受伤了?幻觉的能力确实可能伤害到他人的神经,最好检查一下……”
“不用,喊贪玩的妹妹回家而已,消耗不了什么。”李青眼中的灰雾转瞬即逝,再度变成了往常一般清澈的模样,他笑着对孙安说道,
“最近小孩子拖着不回家的借口可真奇葩……”
脑海中闪过李青那一叠厚厚的精神鉴定报告书,孙安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只是顺着李青的话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医生……”
“……走开,你是不是不知道委婉两个字怎么写?”李青笑骂道,“你把他们当做我承载的污染物就行了,真也好,假也罢,不指望你们理解我的世界。”
“我坚持认为你孤独的童年致使你产生了精神分裂,并在这次鲛尸的精神迫害下得以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