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人渐从摔倒后的晕头晕脑中清醒过来,一眼瞧见了被护卫在正中的李湉,咬牙怒道:“老贼!”
他几人话音未落,便听一阵裂裂风响,李善卿已抽出腰间束挂的马鞭,狠狠鞭笞他们几鞭,叫他们仰翻在地,只发出阵阵□□,言语之间已然支离破碎,再吐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善卿。”李湉忽而出言,浅笑着制止住他。
李善卿方才恭敬一欠身,收了手中马鞭,与那几仰翻的贼子轻蔑笑言道:“你几人信口雌黄污蔑贤相,自言楚室忠臣却又欲谋害天子,岂不才为世间道貌岸然两面三刀之最?”
听他骂语,那些卫官偷偷对视一眼,个中滋味,不尽相同。
却见李善卿侧身又是一拜,向孙直昱作揖道:“孙公何不暂叫人押解下去,附与廷尉查审,既要暗害天子,定要揪出其中主谋,以谋反论处。”
孙直昱尚在万般惊恐之中,一时意识恍惚,听闻李湉轻笑着的一句“孙郎。”方才从万千思绪中清醒过来。
他一抬首,便正对上李湉带笑却锐利的双目,顿时汗如雨下,双腿一软,一趔趄半跪道:“在下知了,来人,押解下去!”
“既贼人已伏法,夜已深沉,诸君暂先回帐去吧?”李湉慵懒打了一道哈欠,如此笑道。
“在下遣人去与丞相新添一座帐子。”孙直昱战战兢兢回他。
“不必了,”李湉笑着一挥手,“夜已深,不便大张旗鼓,且去与我换道卧榻,暂歇一夜便罢。”
众人于是便领命散去,卫尉中人为他换了新榻,这夜的一场闹剧方才收场。
夜色沉沉,琅山营地中只有军士手中的炬火明灭跳动不息,几家轻松几家叹息,这百般心思,皆被隐在了一片墨色之中。
见诸人退去,李善卿方才轻盈几步跳到李湉身侧,见父亲欲回榻歇息,搀住他的一臂。
“我叫诸人散去,你怎还在此?”李湉这才散去一身丞相的官威,只余慈爱,笑意深深,向他问道。
“父亲!”李善卿欠身亲昵地拿头蹭了蹭父亲的肩头,道:“舅舅只叫儿子来琅山助您,却也不说给儿子安排一处睡席,回去您定要替我好好说说他!”
见小儿子如此与他撒娇,李湉也柔和了神色,他想来近年事务繁忙,少与小儿子尽叙父子亲情,便道:“那我叫人再添一床被褥,你今夜就暂打个地铺,歇在我帐中,明日一道回城。”
“多谢父亲。”李善卿又蹭了蹭父亲抬起的手掌,盈盈一笑道。
“今日你观如何?”李湉坐到榻上,李善卿立在一旁,他便看向儿子问道。
“儿子观孙大人已然汗流浃背,吓的已然面色全白。”李善卿笑道。
李湉也随着他笑。
“今日白日我收到舅舅密信,说是父亲的命令,叫我尽快带几名亲信出城入山。又叫我令他们几人在天子帐旁转悠勾引,继而偷梁换柱,引他们捉到那二贼在外的四个接应之人,”李善卿继续道,“初时儿尚不解其意,如今才琢磨出,这是要牵连到天子,方叫此事不会轻轻揭过。幕后之人若要明哲保身,定会为保将弃去一車。”
“你说的不错,”李湉赞许。
“父亲此意,是要拉下卫尉卿孙大人?此番布防虽全交由太尉,可是秦逸安并未亲自来到琅山,要追责,孙直昱首当其冲。”李善卿细问于他。
“拉下他?”李湉笑着摇头,“不。秦逸安高坐京中排兵布阵,丢出六枚卒子,又拽了孙直昱这車来以防万一。孙大人尚还傻乎乎地以为是自己的护卫安排出了差错,却不知那六卒子早已对布防了然于心。他本就是要被弃掉的一粒棋子,若是真拉下了他,按部就班,多没意思。”
“那父亲之意是?”李善卿讶然问道。
“既也事关天子,那便……天子不动,我们不动。”李湉笑意愈深,已是成竹在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