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口气,却见起身的男人一瞬怔然,眼神里有千回百转的心绪,都深深地印在天明身上。
“天明?”他试着叫出这个名字,得到回答后又摇摇头,“没什么,玩得高兴些。”
我顿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而此人接下来的话更令我陷入深思:
“我见这小姑娘也有些眼缘,与我一位女前辈神似得紧。不过也都是朝歌过去之事,说来也算趣闻。”
不待多问,他便随着章邯一行,准备折返进宫,我亦不好多言。
只不过一直到市集我都心不在焉,任凭锦鹊天南地北地聊,都无法集中精力。仿佛冥冥之中,有事要发生。
我始终觉得那个人看天明的眼神,似曾相识,像埋葬多年的秘宝,一时竟找不出确切的开挖地点。
“小姐……小姐?小姐!”
“嗯?”我回神。
锦鹊再后面的话我却无心去听了,因为今日的街巷熙熙攘攘,平常安宁得令人不安。
城中密布的罗网暗哨,全部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究竟是什么,需要他们集体撤回?或者说,怎么样的猎物,值得这样强力的收网。
不祥的预感在颅如雷电劈炸,我猛然抬头:“锦鹊,看好他。”
“诶?殿……小姐你去哪?!”
用力拨开人群,我提起裙摆朝皇宫的方向急急奔去,脑中空白,只恨不能更快一些。
朝歌,朝歌,那是卫国国都。
——“没想到最受宠的珍夫人,竟是卫国派来的刺客,枉陛下多年厚待,真是喂不熟的狗。”
卫国的刺客啊,你也是来杀他的吗?
没有用的,不要啊。
风灌进衣袍,嗓子涌上阵阵干疼,我只有忘记病痛,不停迈出奔跑的步伐。一如六年前那个干瘦的小丫头,麻木呆滞地跑着去见母亲面目全非的最后一面。
已经出宫大半个时辰了,我冲开鸿午门侍卫的阻拦,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脚下不留神,在前殿的桥坎上猛地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狠狠忍下膝盖上的疼,一步一晃地爬上百级台阶。
是时章邯正于大殿门前镇守,看见我气喘吁吁地往上跑,上前两步飞跃下来:“殿下怎么来了?”
我说不出完整的话,指着穹殿:“那个……那个人呢?”
章邯答非所问:“陛下正在待客,殿下还是不要靠近。”
我不再看他,拎裙继续往上。章邯见我执着,似乎轻叹一声,衣袂摩挲间被他一手环住腰杆:“以殿下的速度,不知何时才能上得去。”
他又说:“既然殿下坚持,不如由末将代劳。”
话音将落,他已半拥着我飞身踏风而起,气流穿呼而过,他将我抱得很紧。
行止似长弓射日,啸然一箭。
回神时已利落地停在殿门之外,我不确定地透过半掩的门缝观望里面情形,他在我身后也没有离开。
我很久没有见过父王了,此时他在龙椅上,以睥睨之姿俯视在座满堂。还有手捧木盒,正慢慢向他接近的那个男人,背影走出决然的味道。
遮布揭开的那一刻,我看见里面装着的血淋淋的头颅,面容安然如眠,未料一语成谶。
男人在父王满意的仰笑里取下背上的布袋,缓缓抽出紧捆的卷轴。
他横握轴身,文武百官无一知晓其中玄机,而正后于殿外的我一震,清楚看见画卷后尾里暗藏的匕柄。
“果然居心不良。”章邯的声音在我头顶,有些调笑的意味。我望去,见他打了个手势,便有无数暗影从大殿四周涌现。
一刹那,风声也哑了。
我的眼瞳里只有那个男人将帛布徐徐展开的画面。
“铮——”
图穷匕见,四下伏击的影密卫同罗网死侍闻声而动,我慌乱上前的脚步被身后一个寸劲扯了回去。
章邯一手牢牢将我禁锢在怀里,另一手覆上我的双眼,任我徒劳挣脱不得。
殿内短兵相接,响作一团。
只有章邯的声音在缭绕在耳畔格外清晰:“此人名叫荆轲,月前由燕国太子丹派出议和,条件是拿我大秦叛将樊於期的项上人头,和督杭地图来换。”
我像听不到般,浑身僵直。
“有盖先生在陛下身边,他必然无法活命。觊觎大秦千秋之业的人,只有这一个结局。”
许久无话的我只有在彻底安静后,无力地吐出“放开我”三个字。
从他松开的指缝间透来亮堂堂的光,模糊了视线。
再看清那具浑插刀剑的尸身横在大殿中央时,只觉头痛欲裂。
光影消涨,我竟分不清自己看到得是谁,恍见那年阿珍也是如此以命相搏,最后他们惨死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人的生命从来如此,鲜活或溃败,一念抉择。若是心有大义,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