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开春,朝廷的赈灾工作才终于告一段落,女帝为鼓励人心特地办了场筵席。
席间丝竹管弦之音、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皇夫许尚霆与各宫得宠的侍君,以及几位出众的皇女也出席了此宴。皇长女安瑗本也是要出席的,却因染了风寒最终只得在长秋宫养病。
然而奇怪的是,此病连绵了月余依旧不见好转。太医们每日为其请脉,又不时更改药方,却也不见起色。
许尚霆忧心忡忡,渐渐将希望寄托在满天神佛上,每日必要亲自在佛堂里诵经祈福个大半日,经文更是抄到手腕都疼痛不已。
可惜,满天神佛并没有听到他的祈求。
一日安瑗突然心率加快,没多久便昏死过去,太医用尽手段,却依旧没能挽回她的性命……
女帝震怒之下欲取太医院提点和院使的性命,却因有史官的阻拦而改为了革职。
刚刚开始回暖的皇城挂满了白幡,一夜之间仿佛又回到了严冬。长秋宫中宫人与侍女的啼哭不断,许尚霆刚至而立之年便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
许尚霆经此一变再无心管理后宫,便称病将所有人拒之门外,和女帝的关系也逐渐微妙起来,长秋宫亦因此大权旁落。
许陵君由此再一次见到了母亲许倩兮。
“大姐不必再劝。”许尚霆穿着一袭月白中衣半坐在床间,斜倚着一枚金丝靠枕恹恹道。
如今气温虽已有所回暖,可长秋宫却仍设着炭盆,许尚霆的额间也一直戴着毛毡制成的暖额。坐在屏风后的许倩兮却被热气熏得难受,她有些不自在的磨了磨身子,接着道:“皇夫切不可就此颓废!如今执掌后宫之权已尽落于清晖殿,若您再无子嗣傍身,只怕长此以往鹓鶵(yuán chú)之位便要易主了!”
见许尚霆低头不语,许倩兮不由也着急起来,“当务之急乃是过继子嗣!臣斗胆说一句大不敬的,皇太女已去,难不成皇夫也要跟着一起去吗?如此,皇夫又何以告慰皇太女的在天之灵!”
许尚霆听罢不由一震。
安瑗薨后女帝为表哀思,特将其追封为皇太女。然而许氏衰弱,如今长秋宫子嗣空虚,允贵君又虎视眈眈,皇夫之位随时可能易主。
只是子嗣又哪里这般容易过继……
“大姐所言之事本宫会考虑的……”不知过了多久,许尚霆怔怔道。
见对方有所松动,许倩兮也不再咄咄相逼。
“嗯。还望皇夫慎虑之。”
说完便躬身退至门外。
刚欲转身,许倩兮却意外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哪里来的……”
“母,亲……?”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别数月的许陵君。
两人在抬头的那一刻皆是一愣。许倩兮却先许陵君一步起了身,她未曾再多说一句,转身便离开了。许是心中有愧,她的步伐很快,似逃也一般快步走出了长秋宫。
“母亲!”
许久,许陵君终于有所反应,也快步朝宫门口追去。
“母亲!”
“母亲!别走!”
“母亲!您看看我!”
许倩兮的脚步太快,渐渐已将许陵君甩开一大截,无奈,他只得往角楼跑去。
当他匆匆跑上角楼时,许倩兮已至宫门口。
“母亲!!”
最后他爬上墩台声嘶力竭的喊到。
许倩兮的身形一顿,她僵直着背脊站在原地,却始终没有回头。许久,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翻身上马狼狈的绝尘而去了。
许陵君觉得那一声母亲已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那一刻他忘记了礼仪,忘记了宫规,心中只有母亲。他有太多的话想问她,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母亲竟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最终所有的话都只能湮没在微凉的春风中……
不知过了多久,许陵君这才步履蹒跚的走下了角楼。
母亲仓皇失措的模样在他的脑中久久挥之不去,以至于安心在他身后连叫了好几声他都不曾察觉。
“陵君哥哥!”
直至她跑至他身前,他才恍然发现她的存在。
“陵君哥哥,救命!”
安心也顾不上他的异常,抱住他便哭个不停。
“七殿下?怎么了?”他忙问。
“我阿爹哮病犯了,可太医院的人说,若无允贵君的令牌她们不能为我阿爹看诊!”
宫中向来拜高踩低,潇元君在失宠的日子里过得很不好,后又因种种原因患了哮病。从前由许尚霆治理后宫时,宫内各处倒也不至于太厚此薄彼,潇元君也得以一直用药将养着,可自从皇夫称病、允贵君协理后宫,奉承攀附之风愈甚,后宫勉强维持的一点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你去求求父君好不好!”安心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