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梁英坐着轮椅,被陈芳推回了家。
沈星回没问他受伤的那条腿什么时候能恢复好,只沉默着做自己的事,甚至连眼神都没给梁英一个,权当他这个人不存在。
梁英被陈芳扶着躺到床上,听着客厅里沈星回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不悦的同陈芳道:“看到没,你姑娘就是个白眼狼,我养了她这么长时间,她现在倒好,我回来了她连招呼都不跟我打一个。”
陈芳动作一顿,没有像以往那样附和他,“星回学习那么好,就因为你伤了腿,不能继续上学了,你让她怎么想?她怎么高兴的起来?她有怨气也正常。”
“正常什么正常?”梁英一把推开她,生怕沈星回听不见似的,高声骂道:“她又不是老子的亲生女儿,老子现在供不起她了,不供了还不行?有能耐她别住这儿啊!这些年她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要给老子脸色看!谁惯的她臭毛病?”
陈芳怕沈星回听见他这些话后心里难受,连忙安抚他的情绪:“行了行了,你小点声,你就算生气又有什么用?星回的脾气我了解,过几天她自己想明白了就好了。”
梁英狐疑地看着她,“陈芳,你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跟我一条心了?”
自梁盛出生以后,陈芳很少有不和他站在一边指责沈星回的时候,如今她却帮着沈星回说话,梁英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陈芳尴尬地笑了下,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是我女儿,就算你再不喜欢她,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没什么一条心不一条心的。”
何况,梁英早就不跟她一条心了,要不然这条腿也不会受伤。
站在客厅里的沈星回将两人的谈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水杯,有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如果她死了,哥哥一定会很伤心。
转眼又过去一周。
外面的雪有了融化的迹象,沈星回时常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想,脑袋却一阵阵发胀。
梁英躺在床上不能动,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陈芳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边,还要分神照顾自己的小儿子,夜深人静时也会感到疲惫,她觉得自己就快要被生活压垮了。
可这是她自找的。
她没脸跟任何人抱怨。
……
沈星回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去。
她自己没什么感觉,陈芳却注意到她的下巴越来越尖,脸也没有从前那么圆润了,唯有一双眼睛仍然很大,看起来湿漉漉的,总给人一种懵懂感,十分惹人怜爱。
纵使陈芳铁石心肠,面对日渐消瘦的女儿,也还是生出了强烈的愧疚感。
这天,见沈星回只吃了几口饭就要离开,陈芳下意识叫住了她:“星回!你没有胃口吗?怎么吃得这么少?晚上饿了怎么办?”
沈星回的脚步并没有因为她而停留,“我吃饱了。”
她最近食欲减退,还总是会吐,不管她吃多少饭菜,到了晚上都会吐出来,吃与不吃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但为了活着,她还是会勉强自己吃一些食物。
寒假快要过去的时候,沈星回变成了“哑巴”,无论谁和她说什么,她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完全没有与人交流的欲望。
陈芳为此上了火,又不敢跟沈知白说这件事,更不敢带她去看医生——她不想被左邻右舍指指点点,说自己将女儿逼出了心理疾病,何况梁英不可能再让她给沈星回花钱。
沈星回懒得去琢磨陈芳的心思,她每天要花很多时间去想哥哥,只有想起在乎的人,那种从楼顶上跳下去的念头才会减轻一些。
……
深夜,隔着两道房门,沈星回隐约听见了梁盛的哭声。
那声音犹如魔鬼一样,让沈星回只想要逃避。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神情麻木地穿上拖鞋走进卫生间,于黑暗中摸索出一把小刀。
沈星回挽起一边手臂的衣袖,握着小刀的那只手毫不犹豫地落下去,又快又狠地划破了小臂处的细腻皮肤。
一股血腥味很快充斥鼻腔,向来最怕疼的沈星回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梁盛的哭声总算停了。
天亮以后,沈星回才有了点困意。
吃过早饭,沈星回自觉洗了碗筷,刚擦干手从厨房里走出来,就听见了敲门声。
她像是没听到一样,快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星回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差,被人瞧见了肯定要进行一番询问,她这会儿没有心思应付任何人,只想回自己的房间待着。
陈芳没有责怪沈星回,她抱着梁盛走过去把门打开,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后,她又惊又喜地瞪圆了眼睛,“知白?你怎么、怎么……”
这段时间陈芳经历了太多事,乍一看见许久不见的儿子,难免有些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