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已定,顾旸和苏见黎步行来到徐府门口。
聂士成告诉他们,在苏见黎逃走之后,听说徐承煜大怒,把负责看管的原有下人军士全部驱逐出府,换了一批新的,这样他们进府就更容易些。
聂士成去过徐府多次,熟悉路径,便又手绘了一张草图交与二人,指点苏见黎的娘亲安香意的旧居与坟墓所在。
顾旸携了草图,苏见黎带了小白鸽,二人到得徐府门口,向两名军士请求入见。
军士认得他是新上任的城门吏,说道:“大人莫怪,太老爷已进宫与太后议事,老爷也与少爷出府与友人会猎去了。”
顾旸道:“你这偌大的府里,便没一个管事的,那徐夫人何在?若是有刺客杀进来,也要等他们回来再报么?”
军士道:“大人恕罪,小的便去向夫人通报,大人在门外稍等。”
那军士身影刚转过府苑拐角,顾旸便对另一个军士道:“你这同伴如何还没回来?”
那军士道:“大人说笑话了。他不是刚走么?”
“大胆!”顾旸叱道,那军士慌忙低头赔罪。
顾旸道:“本官也不瞒你,俗话说‘人有三急’,你快去府里催上一催,我若不意弄脏了这府衙大门,可不好看。”
那军士一听慌了,但见顾旸虽是语出粗俗,终是新官上任,并非邪门歪道,只得转身跑进门去。
顾旸目送那人背影消失,跟苏见黎对望一笑,拉着手跳进府门里去,沿着聂士成草图上所指,几番曲折辗转,竟至一座破败老屋。
路上所遇之人,确无一人识得苏见黎,更不认得顾旸,但见二人谈笑风生,衣冠楚楚,那女子肩上又有只小白鸽,看起来颇为高雅,只当是府上请来的客人,哪里敢去相问。
到这老屋近处,已无人迹,只见墙角结网,柱上浮尘,不知废置了多久。
二人在屋外兜转了一回,走到屋后,却见不远处立着座坟子,碑上书“妾安氏墓”。
苏见黎看见这一片荒凉,心中怅然,她跪倒在母亲坟前,泪流不止。顾旸也跟着跪下。
小白鸽飞落在坟子上,左顾右盼,咕咕几声,啄了两下墓碑。
“……娘,”苏见黎叫出这声时,却发觉这个字有些拗口。
“阿黎来看你了。你……你在那边好么?娘,我很小的时候,我记得你跟爹多恩爱啊。为何后来……你却抛下爹爹,甘愿来徐府做个妾,死后又在这荒凉之处一人孤独?我知道,你和爹爹都有苦衷,我原不怪你们。只是你们多少争吵牵绊,如今也都归尘土啦……”
苏见黎一面说,一面想起爹爹已死,愈增伤痛,一滴一滴泪水,打在膝下的枯土上。
“哥哥,”苏见黎转头向顾旸道,“如今我也和你一样,是地不管天不收的孤儿啦。”
顾旸见她伤心凄凉的神情,更加怜爱,便把她抱过怀来,轻抚着她的头。
二人凭吊一阵,便起身来,回到老屋前。从窗儿往里看时,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屋里一片空荡荡的乌黑狼藉,一应物件竟尽已被烧了。围着走了一圈,却见卧室也烧得干干净净。想这徐府的屋子材质颇好,因而外表并未损毁。
苏见黎起疑道:“为何要烧了?”
顾旸道:“莫非只是想以火寄物,类似烧元宝、烧衣服那般?”
苏见黎道:“不对。哥哥,你不知,官宦人家中,有两样物件是烧不得的。一件是床被,一件是收藏品。”
顾旸道:“机不可失,咱们进去一看便知。”
苏见黎道:“这门上着锁,如何进得去?”
顾旸微微一笑,拔剑出鞘。
“如此这锁岂不是坏了?”苏见黎有些担心,“若没探出些甚么,亦或徐家原未相害,可不好收场。咱们若被徐家抓住了把柄,恐在京城难安,又连累了聂伯伯。”
顾旸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把锁。
苏见黎惊喜道:“原来你早有准备!”
顾旸笑道:“你在那大集上看簪子时,我偷偷在旁边摊上买的。怎样,不担心啦?”
“嗯!”苏见黎狠狠点了点头。
顾旸即便手起剑落,把那门上锁挥为两半,揣进怀中。转身对小白鸽道:“小白鸽,你在外面替我俩放风。”
小白鸽踩在窗台上,哼唧摆头。
二人吱呀一声推开门,进了屋里,一股污浊腐臭之气扑面而来,四处厚厚的沙尘盘旋而起。想是多久不曾通风了。
顾旸眯着眼,捏着鼻子道:“这徐承煜,我瞧他对你娘是见色起意。若真心相爱时,岂能教她的旧居破败憋闷至此?”
二人用手扇着飞尘,走过几间屋子。只见屋里幽暗污秽,蜘蛛网布满墙角,地上处处零落可见虫子、老鼠、麻雀的尸骨。所有家具、物件都烧成了黑炭,就连依稀可见的床榻也烧得仅剩几段铁架,上面也是积满了浓灰。